白瞎见她的表情有所释然,便笑吟吟地收了盒子,伸长手臂去拿那本已经被遗忘多时的账本。如月看着他隔着一张书案探过身去,忽然叫了一声:“白瞎?”
白瞎整个人趴在书案上,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如月尴尬地望着他,她刚刚是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觉得谢墨兰的做法很正常,在他眼里男女之间就不过如此,然而当他看着她的脸的时候,她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看法居然如此在意,这似乎是有点不太正常,而她又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问句就更卡在喉咙口,憋得她的脸颊发起烫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是不是带了一点可怜巴巴的神色,因为白瞎的唇角似乎僵了那么一下。他还是把账本捞了过来,低头看着她,突然伸出右手,指尖在她的耳畔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落在她左耳戴着的珍珠坠子上。
“别胡思乱想了,顾小姐。”他的唇角扬起来,语气很温柔,在她有些恍惚的时候,另一只手突然把那账本拿起来,“啪”一下放在她面前,“胡思乱想的时候做的账是很容易出错的,所以我们最好来重做一遍吧!”
两天之后,宁春楼张老板的接风宴如期举行。
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接风——张老板的家本来就在银泉,他本人只不过是到昌林做了做客而已,去的时候那边要接风,回来的时候这边要接风,好像他老人家带来的风格外大似的。白瞎说接风其实是假,银泉的官商们想巴结张老板却是真,如今连年战乱,虽不至于烧到银泉本地来,硝烟味儿却能闻得到。生意不好做,有钱的才是大爷,银泉的大小商户几乎都指望着张老板的贷款,因此那巴结真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据说有好几个姨太太都是别人送给他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把家里弄得像开窑子一样。
如月在心底暗笑,心说那张老板估计怎样的奉承都见过,像她这样从他的姨太太们身上着手的,估计还是第一个。想着她不仅就有点期待,想看看张老板到底会怎样接她的招,是以便愈加精心准备,跟张老板之间的对话提前演练了好几遍,一直练到无懈可击,白瞎怎么都挑不出毛病来为止。
她如此上心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是她接连被白瞎揉了几次脑袋之后,感觉他好像总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似的。她来年就要满十八岁了,怎样都不能算是个小姑娘,就算之前在闺房里呆久了有点懵懵懂懂的,这大半年以来她所经历的大概很多女人这辈子都没办法想象。她虽然脾气好,也受不了白瞎总是这样看她,遂下定决心要把这事办漂亮,好在下次他揉她脑袋的时候有底气反揉回去。
接风宴那天她和白瞎准时到达宁春楼,这是银泉最大的一家酒楼,一楼的大堂已经被整个包下,收拾得花团锦簇,宾客们聚在大圆桌旁聊得热火朝天,笑声时不时地从四面八方爆发出来,置身其中宛若承受着四面浪潮的冲击,非得化作那潮水中的一朵方能不受其害。如月刚一进门就被七姨太挽住了胳膊,她今天倒走了素淡路线,穿了藏青色湖绉绵旗袍,眼泡有点儿微微肿了,用深色的眼影遮盖了,却显得整个人有点鬼气森森的。
如月这些天来跟着七姨太,大大小小的宴会也赴过不少,当初的紧张拘谨是荡然无存了,那些迎来送往的客套话也已经驾轻就熟。她觉得这场合有点像是在江东时到看的舞台剧,人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说话前不能不过脑子,然而却又没有多少人真正要她为她所说的话负责。说出来的话是一阵烟,在宴席上人们的头顶上快活地漂浮着,不一会儿就被吹走了,什么痕迹都留不下,然而又不能不说。如月渐渐成了这其中最娴熟的一个,她含笑向着自己相熟的人点头寒暄,和她们款款谈着衣服、首饰与天气,心底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如何单独见到张老板,把那方眉纹砚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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