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眼前不过只是一个认识甚至不到半个时辰的生人,她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境地之下更应该退避三舍才是,然而在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她却仿佛被一种魔力吸引住了一般,如何也挪动不了脚步,只怔怔地低着眼睛,跟着蹲在自己面前他对视着,连冰糖葫芦上的糖稀化了几分落到手上都未曾发觉。
他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依旧蹲着身子看着她,毫无一点催促与不耐。
她咽了咽口中被山楂的酸甜味道勾出来的唾沫,随即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轻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话音落的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他轻不可闻地勾了勾嘴角,只当他大抵是在嘲笑自己,不觉有些懊恼,却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傻气可笑:如果他真的是坏人,又怎么可能如此坦白地告诉自己是坏人?自己方才问的话,还真是半些脑子都没有。
想到自己才刚见世面就在这个陌生人跟前慌了阵脚,她不免着急地想要跺脚,却又突然想到,自己如今是男儿打扮,想必眼前的人应该对自己提不起兴趣来,这才觉得稍稍稳妥了一些,随即强自稳着自己的心态,只倔强地将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强行装作有底气的模样,直直地看着他,心中思量着怎么着自己也是苏府的小姐,在这气场方面上还是不能输。
未曾想他却并未应和自己无声的挑战和抗争,眼神依旧清朗,由喉咙里递出的声音澄明而稳妥,一如他整个人带给旁人的感觉,“当然可以。”
她原本不服气地想要顶嘴“凭什么相信你?”,然而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却统统将嗓子眼中那伤人任性的话语按照原路咽了回去,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转而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拿着的冰糖葫芦,这才如实说道,“我今日与朋友一道儿出来逛灯会,然而刚看完烟花大典,我想要找她,却看不见人影了。因为……因为我平日里很少出来,所以也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更不知道我朋友究竟跑到了哪里去,身上又忘了带钱,所以……所以才……”
听到这里,他望着她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所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
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打趣,让她不免又想要跳脚,然而转念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于是也只好恢复了沉默,只默不作声地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一边不免在心中感叹:真甜啊……
或许是见到她低着脑袋彻底不说话了,跟前的人才又发了声,“你和你那朋友是什么时候走散的,还记得她此前有跟你说要去哪里吗?又或者是有提及过她要去买什么东西?”
她撇着头想了想,有些犹疑地指了指一个方向,低声说道,“她此前带着我一起走到了桥那头,只说是根据她往年的经验来看,那个位置赏烟花最好,我后来光注意烟花了,便也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些什么……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够时时刻刻注意旁边一眼,也不会弄成这副田地了。”
他见着她那一副焦急得几乎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面上却丝毫没有不耐,却也没有无端端的安慰,只语气平和地分析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想。听你的描述,你朋友应该从前也也来过这边,所以走散的可能性不大的,也有可能是先去干什么事情,跟你提过了,只不过你在赏烟花,所以没有注意到而已。上元灯会如今就在这一片开着,想来你朋友若是拉你来参加的话,应该也不会走得太远,我带你四处转转看看,说不定能够碰到你朋友呢?”
她被这么头头是道的分析给说服了几分,心中也稍稍地安定了下来,然而环视了一圈后,还是不免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可是……这里那样大,今晚上人又这样多,怎么能够找得着人?”
他领着她择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走去,听得她略微有些沮丧的语气只微笑地鼓励道,“我这段时间经常在这边,东南西北的商户也都认识一些,四处问问看,总能够找到的。”
“喔……”她不再生疑,只随着他的脚步径直走去,想起他方才的话,不觉偏侧过脑袋问道,“你方才说你这段时间经常在这边?是做什么的?”
他从善如流,“我平日里在桥头给人画扇面,赚些小钱,不足为道。方才你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摊位处,那小杰是隔壁铺子的儿子,所以与我一来二往的,便也熟悉了。”
“原来如此……”她点了点头,心中一个个疑团皆被他这三言两语一一解开,略微琢磨了一下,忽然却又觉得似乎这个身份有些熟悉,脑子一面掠过了春香在出府之前对她说的话语,不觉瞪大了眼睛,骤然顿下了脚步,拦在了他的面前,“你……你就是那个桥头作画的李书生?”
他的神色难能透露出薄薄的惊讶,“你认识我?方才不是听你说甚少出府么?”
她似乎这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太过激动,只不好意思地背过了手去,却难以掩藏在望向他时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芒,“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便是我们如今要去找的那个朋友,她啊,从前常在我跟前夸你,说是你画的扇面为京城一绝,无论是花鸟虫鱼还是人物肖像,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还有还有,她还说起你是因为从前恋人……”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心中暗道了一声“糟糕!”自己如何一激动并得意忘形了,怎么能因为人家生着一副清俊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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