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宫在长安城的西北二十里的郊野。天子围猎,仪仗銮驾延绵迤逦数十里。从京城到猎宫,均有御林军、禁军一路把守,戒备戒严。我拨开窗幔,从重叠着的车帷中望去,树影掩映之中,依稀可见猎宫勾起的檐角。
刘崇明就坐在我的对面,闭着眼睛假寐,我知道他没睡着。因为我随身带着蟋蟀罐,只要罐里的蛐蛐只要叫一声,他的眉头就跟着抖动一下。
他一路上不是给我脸色看,就是睡觉,总之就是不想搭理我。我想大概是因为皇祖母借太子妃有孕在身的名头,留她安心在东宫养胎,不许她来猎宫,刘崇明因此赌气罢了。可我心情大好,实在不想与刘崇明计较,毕竟冬猎可是我一年到头最期盼的日子。说起来,刘崇明自从去南楚为质,他也有好几年没去过猎宫了,五年前他还比我矮一截,骑马射箭的水准也在我之下。他如今身子健壮了许多,倒不知如今他的骑射是怎样的造诣?
我住在猎宫的东阳殿,离皇祖母、姑母还有娘亲寝的宫殿都不远。傍晚的时候,我去给她们一一请安后,便回寝宫沐浴更衣,准备歇息,毕竟一路风尘仆仆,我也有些累了。荣娘和几个宫人替我更衣,我伸着手,上下眼皮直打架,任他们将我身上的那件绣衫罗裙一件一件地脱去。
我哈了一口气,睁了睁惺忪的眼,却看到刘崇明走了进来。我身上只穿了一件的xiè_yī,寝衣半敞着。我猛地一惊,叫出了声。荣娘见状,连忙替我裹了一件披风先遮着。
“你来这做什么,快出去!”
“这里是我的寝宫,我是来睡觉的!”他冷冷笑道。
我回过头去,疑惑地看了一眼荣娘,她咬了咬嘴唇,朝我点点头。
我的天,荣娘竟然没有告诉我,这东阳殿是刘崇明的宫殿,而我一直都是在寄人篱下!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我正在更衣,劳驾您回避一下。”
他轻哼了一声,故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他唇角微微一勾,嘲讽道:“就算你不着一丝立在我跟前,我也懒得多看你一眼。”说着,大步踏出了内殿。
他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殿内的灯火熄了大半,还留了一盏绛色纱灯,幽暗的灯光映在紫红的床幔之上。自从我入东宫那夜与他大吵过一次之后,刘崇明便再也没来过暖芙殿,与他共寝一殿倒是头一次。
我从未和人同睡一床,何况还是个男人。他的呼吸声就在耳侧,一起一落,像是夜里的潮汐。我有些害怕,面朝着内侧,假装已经熟睡。我背对着刘崇明,他在一旁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他每翻一次身,床榻就“吱呀吱呀”地叫,我真想一脚把他踢到床下去。
我也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的。我只知道我那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我拿着那根落在皇祖母殿中的马尾鬃斗蛐蛐,可我挑拨着,“常胜大将军”突然变作一头巨兽,有老虎那么大。“刘崇明”在它面前就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只见“常胜将军”臂膀一动,一手便将“刘崇明”拎起,直接往嘴里送。我眼看着它就要将“刘崇明”吃掉,连忙大声喊叫制止,可我在梦中究竟说了些什么话,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我半夜猛地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刘崇明也醒着,他正朝着我侧卧着,若与所思地打量我。他见我醒了,似笑非笑地问我,“你方才做的什么梦?”
“我方才有说什么么?”我隐约记得刚才的梦境与蛐蛐相关,警惕地问他道。
“你好像喊了我的名字。”
“我还说了什么么?”我心虚地笑了笑,要是刘崇明知道我把一只蛐蛐取和他一样的名字,他不得弄死我。
“没说别的了,睡觉。”他又翻了个身,背朝着我睡了。令我惊讶地是,他非但没有追究,竟然破天荒地分了些被子与我。
我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其实如果我不是被踢门声吵醒,我应该还能再多睡一会。我气恼地睁开眼,却发现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只有刘崇明一个人在门边气急败坏地踢着门。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光着脚丫连忙跑到门边。
“怎么了?”我仰着头问刘崇明。他没有言语,对我冷哼一声后,便朝殿内走了。
我走上前去,试图将殿门拉开,可门却像被什么东西牵扯着,怎么都打不开。我好不容易别出一个细缝,侧着头半眯着眼朝外望去,才发现殿门上竟别着一把铜锁,我们被软禁了?怎么突然把我和刘崇明关起来,莫非是要废太子?我有些惊讶,回过头望了刘崇明一眼,只见他正拿着桌上那一大盘红枣桂圆出气,殿中铺的羊毛地毯上,被他扔了一地的红枣,一粒一粒的,甚是醒目。
我敲了好一会的门,忽然,从门缝的那边探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荣娘。她见我惊慌失措的模样,抿着嘴笑道:“娘娘,太后娘娘有令,昨日舟车劳顿,让您与太子今日好好休养生息。”
看着荣娘一脸暧昧的笑容,我好不容易才恍过神来。我可算知道皇祖母打的什么主意了,我朝着荣娘翻了个白眼,问道:“那皇祖母有没有说,要把我和刘崇明关到什么时候?”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要时候到了,自然便会放太子和娘娘出来。”说罢,荣娘将门阖紧,便离开了,完全不理会我的叫唤。
我知道自从太子妃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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