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封国之事,就算耿芝这多年来一直在昆仑上苦修,也能知晓一二分。
自从陈薇接管了南归政事、垂帘听政之后,这个国家的画风就一日比一日诡异了起来。先是全国上下都不知为什么兴起了一个奇怪的教派,教中供奉的便是那能让天下大旱的肥遗蛇,数年后陈薇又突然宣布退位让贤,欲效先贤禅位之事,生生把皇位传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再然后便是南归封国,举国上下竟再也没有半丝多余的信息传出,就好像这个国家生生消失在了人间一样,再也无法从偌大的版图上找到它的半分踪迹,从走南闯北的人口中听得一丝消息了。
耿芝颠着手里的花灯,目光不轻不重地瞥过那一抹染在纸上的淡淡胭脂色,突然就换了个话题,连过渡都不带过渡的:
“娉婷,我们回去把这个挂在哪里?”
唐娉婷本来是想说直接挂在你绣楼下不好么,结果再一想,玄武卫景素来是个重规矩的老古板,如果让他看见了恐怕是要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的,便笑道:
“挂在山脚下好了。”
她们正说着不相干的话呢,那盏花灯便像是心急了一般,开始闪现出愈发浓郁的色泽,艳丽的很勾人的很,一阵清香从灯里传来,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什么都不想控制了的感觉,就这样在这种轻松和悦的氛围里沉醉下去……
永不醒来。
耿芝突然就停下了奔走的步伐,探过身去吻了吻唐娉婷,明亮的眼睛里一片水光氤氲:
“娉婷……”
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们凑得极近的脸上,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添几分颜色,可是真正的美人就算是在这种暗淡的月光下,也有姑射神人之态的。唐娉婷心念一动,揽住耿芝纤瘦的腰,哑声道:
“我好喜欢你啊。”
月光将她们拥吻的身影投射在了地面上,唐娉婷的斗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被卸下来了,露出那一头霜雪也似的长发来,在月光下反射着莹莹的光。而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黑影,从那盏花灯里陡然冒出,幻化出巨大的紫黑色利爪,从两人背后的死角直直袭来,毫不留情!
耿芝猛地睁开双眼,乌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她刚要反手抽出腰间的南明离火剑时,唐娉婷的动作比她更快,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上来说。
她只感觉到唐娉婷的动作陡然变得强势了起来,将之前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加重加深,连带从花灯中散发出的那股馥郁的香气一起侵入了她所有的意识,将她本来尚能称得上冷静的神志搅得一片混沌,同时抽出辟邪剑,一剑刺入那只黑影的胸口要害处——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耿芝终于从唐娉婷手下逃了出来,半真半假地责怪了一声:
“你就这么急吗?”
唐娉婷舔了舔唇,十二万分认真地点头:
“挺急的,难得你主动亲我嘛。”
此时,那只被刺穿了胸口的黑影才慢慢开始收拢,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庞,满眼恶毒地盯着耿芝,嘶声问道:
“朱雀星君……我小看你了!”
她额间的花纹和身上的衣裳无不昭示着这是一只花妖,还是沾过血、行过恶事的那种,紫黑色的莲花纹路从她眉心蔓延开来,已经覆盖了大半张脸,却无损她过分妖冶的容貌,反而更增添了一份邪气。
唐娉婷将耿芝护在身后,缓步走了过去,将辟邪剑往里捅的更深了几分,冷声道:
“谁让你来送死的,小姑娘?”
那只花妖却没有任何要招供的迹象,只是恨恨往地上啐了口血——就连她咳出来的血都是惊人的紫黑色,就算唐娉婷不给她这穿胸一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昆仑与妖修素来不两立,我今日游荡在外,见着朱雀白虎,岂有不杀之理!”
唐娉婷一听,倒是笑了起来,眉目间都是盈盈的柔情,简直能让人一眼就心软:“那好,我也让你做个明白鬼——”
她长袖一振,生生以灵力激荡起风暴,狂风席卷之下分分钟就将这只花妖撕了个粉碎,对着花妖那双描画得极为精心的、都来不及合上的眼笑道:
“你们那位首领,是不是跟你讲朱雀特别好欺负特别好哄骗,让你来行偷袭之事,还保你平安呐!”
这只花妖在死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耿兰卿!”
“你不是筑基——”
耿芝双手环胸,并未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她周身激荡的气流便能将那些飞散的黑雾挡在外面,她垂下眼看了兀自挣扎不休的花妖一眼,淡淡道:
“早就不是了。”
天地间一派月朗风清,那些紫黑色的雾气也早已散去,唐娉婷呼出一口气,收剑归鞘笑道:
“真是好险哪。”
耿芝却没有移动脚步,她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看着那盏花灯的残骸,轻声问唐娉婷: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那股香味怎么还在啊?”
“什么?”唐娉婷感知了一下,疑惑道:“不是已经清理掉了吗?而且依你的修为,就算闻到也没有什么大碍的吧?”
“不是……”耿芝已经缓缓将手按在了剑柄上,陡然就一剑破空而出,向着那盏花灯的残骸刺去,明明面对的是无足畏惧的、真正的纸灯了,她却拿出了万分认真、面临大敌的气势来,周身的剑气生生将周围的泥土花草都推开数尺之远,雪亮的、绯红的长剑向着花灯焦黑的残躯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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