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生生将八风吹不动的玄武卫景给惊出了一身冷汗,耿芝连叫了他好几声,卫景都没能反应过来,还在难以置信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蓍草道:“这怎么可能呢?”
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话:“这不可能!”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着实紧急到了无法让他胡思乱想的地步。
昆仑四星,从来都是紧紧衔接,更替有序的。
既然卜算出来的姚文卿已经在百年前身死,那么按理来说,此时新任的白虎也早早就应该诞生了,当务之急,是将新任白虎迎回昆仑,然后再去追寻探查姚文卿的死因。
——这便是姚文卿为什么要一力主张让耿芝和尤炳打小培养同僚感情的原因,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卫景是个怎样的人了。
昆仑星君们,几乎个个都是现在红尘里磨炼出一身的人情味,打磨出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后,才上昆仑,过天梯而踏入修行之门的。这样,尘缘已断的星君们才会更加紧密更加爱护,毕竟普天之下,只有他们四人是同类了。
然而卫景他自小便在昆仑上长大,人间的各种感情在他身上已经淡薄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地步,而身为他师弟的姚文卿,在被他接引上昆仑的那一年里,就已经深刻地体会过这一点了。
而眼下他的冷静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确定姚文卿真真是在百年之前便已身死,绝无复生的可能之后,他长袖一振,那些在半塌的山门前生的旺盛浓密的蓍草便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连根拔起了一样,倒翻出无数细小的草叶与枯枝,被狂风席卷着便向玄武堂扑去,然后又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来,安顺地、整齐有序地在地上铺陈开数丈大阵。
卫景手握算筹,双目微闭,口中低声吟诵着古奥玄秘的咒术,忽而睁开双目,一片沉沉暗色之中,蓦然有精光闪动,手中算筹爆出冲天的白光,一瞬间所有青翠的蓍草尽化飞灰,阵法疯狂地旋转起来,万里晴空,白玉殿台,他黑衣黑发,腰佩乌色长剑,在无数冲天的光芒与尘灰中笔直而立——
天衍大道术!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
而此时,南归国中,姚文卿的尸首刚刚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云泽国里,梨香橼内,当家花旦温玉正娇笑着将一位不愿露脸的贵客迎进内室,昆仑主峰上,耿芝刚刚比着前任朱雀用过的木剑,将一套最为基础的剑法演练了个开头——
“啊!!”唐娉婷突然感觉浑身陡然漫上火烧火燎的痛,就好像有人在用千百万把钝刀子往身上割一样,她咬着牙不停地召唤系统,却发现系统在一瞬间与她失联了。
锥心刺骨,万刃加身,也莫过于此了!
卫景睁开了天眼。
顿时,昆仑山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在他那一双乌漆墨黑的眼里全都失了颜色,流水与清风在他的眼中瞬间静止,天地间唯有他一身墨色冲天而起,与玄武堂中的绯红的朱雀之气与白虎堂中,仍然在与符咒作斗争的莹莹的青光遥相呼应。
然后,在他万般的不敢置信之下,一点莹莹的白光从朱雀那一身绯红的霞光里——
微微、微微地探出了一点头。
昆仑白虎,位诸天之西,决断事务,执掌生死,从无迟疑。
在卫景眼中,无数条霜雪也似的白光席天卷地而来,将唐婷婷的神识冲了个七零八落,她整个人都已经被剧烈的疼痛逼得趴伏在地,可吓坏了一旁完全不通治愈术法的耿芝,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滑落,她却还是强撑着,向着小小的耿芝伸出一只手,轻声安慰她说:
“阿芝,你别害怕。”
“我没事,你别害怕。”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完全就是安慰性质的话语,浑然不觉她身上的疼痛正在不断加重,无数隐形的钝刀子来来回回地撕扯着她的血肉,将一个平日里笑容满面的朱雀剑侍几乎生生就要逼疯——
一只手落到了她的头上。
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教她似的,不,与其说她是在被引导着做出这样的动作,倒不如说是什么本来就写在灵魂中的东西被唤醒了,耿芝小小的手上带着一抹绯红的、万千霞光的明艳的朱色,映得唐娉婷苍白的脸色都多了几分血气。
耿芝那只满缠朱雀气运的手,在唐娉婷的额头上虚虚写下第一笔: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卫景虽然完全不敢相信他用天衍大道术推算出的结果,然而在看到耿芝的所作所为后,他也不得不信了——
那是昆仑每位星君,自出生之日起,便铭记在魂魄中的咒术,只要这人还没死透,心头还有一点儿热乎气,用星君们自己的命数作笔墨,在此人魂魄上书写咒术,便是能从轮回手里把人给抢回来的!
各人修得各人缘法,究竟是什么咒术,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卫景凝神看去,骇然发现耿芝正书写着的,是半篇《阴符经》,而在耿芝之前,再无一位星君有此大能,就连卫景自己的本命咒,都是一篇《冲虚经》而已。
只要是个人,现在周身有什么病痛都该停止了,而让咒术失效的原因只有一个!
耿芝的脸色愈发苍白了,毕竟她的这个身体还是个孩子,里面装了再怎么成熟的人,陡然动用朱雀命,也是撑不过去的,然而她咬着牙,一声痛都不喊,写下了第二句: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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