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进屋,将燃着细碎杂源的灵灯细细扭开,光便也照透了整间屋子。
蓝田周遭固然产源,但矿藏都握在些宗族手里,亦或是由仙唐直辖,这些杂源都是没法流通的物什,只有寻常百姓家里备着,充作照明。
即便是这样,在这个偏远的山村,也是有些珍贵的。
“咳咳……三儿,回来了。”
“娘!”
张三先前追张清和追得急,又遇着斗战间引发的山雪崩塌,原本给张怜带的饭菜早已零碎散在谷口,他一瞬间看向张清和的眼神反倒是埋怨起来。
张清和看着张三那股子幽怨劲儿,自玄囊里头拿出一个小玉瓶来,信手递给张三,慢慢解释道。
“一次一粒,她应当吃得惯。”
原先他一身用以修行的灵药与资源都因为东天帝君唤出巡日灵官而毁了个彻底,但凡是有些异化苗头的,都径直活了起来,就连秘境产出材料制成的玄囊都差点给折了,在上苍之上才显化了个差不离的。
但是先前在蓝田张家继承的丹药里头,还有些只是药性充沛,并不曾开始吸收天地灵息,乃至于连灵药都称不上的原料所炼的丹丸,正巧补中益气,能缓缓张怜的亏空。
要是品阶再高一些,她这支离破碎的身子反倒是撑不住几番折腾了。
张怜看着张三送出这丹药,倾倒出一粒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张清和一眼,和水服下。
原本宛若残烛,已然蜡黄的面色稍稍红润了一丝,不过依旧是杯水车薪。
病痛去了些许,终于于又于昏黄的灯下见着张三身上披着的学子青衣,面露惊骇。
“这衣袍?!你果真是长安来的?”
“你已经不是今晚第一个问这话的人了。”张清和也不客气,自己径直坐下。
“等你气色好些了,把这袍子给他改改,本来能调大小的,可惜受了些折损。这衣袍于他而言太大,太扎眼。”
“你真要救我……你真能救我?”
张怜眼中依旧有些不信任,即便张清和真是长安而来,但是她依旧能以特殊地方法笃定张清和必然是张家人,还与她一般,是张氏某脉的嫡系。
“娘,相信官人吧,今夜……”
张三刚要说,却想起张清和先前警示他的话,立马又避上了嘴巴。
“谷口今日出了两尊法相,又都消湮于无形,一尊甚至于到了法天象地的地步,斗战的动静照得方圆十数里宛若白昼,竟是你的手笔。”
张怜并不愚笨,理所当然地从自家儿子未尽的言语里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她看不透张清和的气息,但是单单以那法相作参考,便能参照出好些东西——比如眼前之人,说不得是一尊上三境的洞虚大修!不然何至于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对那尊好似有仙灵气的法天象地战而胜之!
想到这儿,她也明白了些,眼里的抵触与敌意消去。
“你这死孩子,这次是有人护着,你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往前头凑!”
张怜有扭头看向张三,眼眶都红了。
“江左不会委派兄台这样实力的张家人来,是妾身先前误会了,还请兄台原谅。”
张怜勉力自床上爬起,缓缓作揖一拜,原本好些的气色又因为气血动荡而褪了下去,她剧烈咳嗽起来。
洞虚修士常理来说不会少于两百岁,然而张清和又年纪不大,唤兄台也并不算错。
张怜是能辨明是非的,先前只是先入为主,有所蒙蔽,她也从不端架子,更何况到了这般狼狈田地,一尊疑似洞虚的大修还因为自家孩子而出手救治自己。
“村正大限将至,我原本想着,江左是来人交接的时候了,误会了兄台,还请见谅。”
张清和坦然受下了这一拜,任是谁也不想无端受气。
“说清楚便无妨了。”
“不知今日谷口来的是何人,兄台莫不是遭人追杀逃难到此?不……不对,既然没有联系江左,那便证明并非如此。”
张怜勉力一笑,显然是说话有些吃力。
“是些邪祟,打着戏台班子的幌子,干着食人心肺的勾当,拦在村口给杀了。”张清和淡淡道。
张三于屋子里头搭起了柴火,热水烧得咕噜噜响。
“如意班?”
张怜听着这话,又剧烈咳嗽起来。
“如意班竟是邪祟,如意班竟是邪祟!”
这少妇的眼里写满了后怕,她将张三轻轻唤来,一把抱在怀里,身子骨居然有些发抖,仿佛差点就丢了自己惟一的依靠。
她回想起先前张清和进屋之后不顾她言语,只听张三唱那段戏曲的无礼举止,有些恍然。
原来这大修早就发现了端倪,原来那段戏词竟也是有问题的。她先前还以为是张清和看不得张三做这般粗鄙的行当,有损张家颜面,才出手阻止。
“兄台对我一家有大恩。”
张怜有些语塞,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不必了。”
张清和就算是在长安塾里的时候,也不怎么擅长应对这种情况。
他摆了摆手,只是将自己的意图简单直接地说了出来——
“我对这孩子也是有图谋的。我为你医病,这期间张三跟我习字。”
“竟是如此……可这孩子自幼聪慧,在我教导下已然通读诗书。可是要教他修行?可我家三儿并无灵根啊!”
张怜自然知道张清和的打算不会这么简单,她只是蹙眉试探道,说起灵根的时候,她眼睛蒙上一层阴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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