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伯,在那!就在那儿!”
狗子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这老实少年的嗓门倒是大,人还在视线里头不见影儿,声音便已经传入小童儿的眼中。
“多……多谢这位,官人相救。”
张三被张清和缓缓放在岸边,似是心有余悸。他细细看了看张清和的衣着,试探性地道谢。
不过模样倒是郑重,由个小娃娃施展的如此得体,显得十分不容易。
张清和轻微瞥了眼,依旧没有作反应,他的面儿上也是无表情的,眼神中也是无神采的,仿佛已经不会因为任何俗事琐务而劳心伤神。
张三问了一番,见这好似“神仙”的官人无反应,便觉得有些没趣起来,一身因为张清和那浸得透湿的素锦白衣而沾上水渍的布衣使他直直哆嗦,蹲下来搓手汲取着仅余的热力。
远远看去,怕是像个不断颤抖瑟缩的麻布糯团子。
他还是个孩子,虽然有些心智,但终究是敌不过心底迸出的好奇心的——
“官人所从何来?”
“官人方才瞬息就到了我面前,可是县城里头的神仙啊?”
“神仙爱不爱听曲,寻常日子会不会往勾栏里去呢?又可曾有神仙听过如意班的《稻草歌》?”
张三终究是语句如连珠子,他对张清和有一种天然的亲切与熟悉,于是也不怕恶了这看上去极有来头的人。
眼前这素锦的“神仙”依旧是毫无回应,仿佛方才训导几句,便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精气神都已然不在了。
“人呢,在哪儿呢?!”
终究是有嘈杂的人声渐近了,张清和自然是不意外的,他甚至都懒得废力气去多看上几眼——这些凡俗村人的面貌一个个早就在神魂感知之中烙得清晰无比了。
“那儿!村正,鹤叔,大同叔,在那儿!”
狗子惊讶地指着,轻咦一声——
“那人莫不是被三儿给救上来了?好似被淋得有些傻愣,真直直杵着呢!”
众人闻言看向岸边,果不其然,有个披着上好料子的俊俏白后生与他们村里头最是得喜爱的那小童站在一起,虽然在水里泡得久了,湿漉漉地显得无比狼狈,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那一股子出尘之气。
众人于是心头一轻,放下手里的麻绳、箩筐、挑担,往张清和与张三所在而去。
“这后生真俊……”
“哎呀,怎么会有这么俊的后生,恰恰我家虎妞待字闺中,若是找东头媒婆来说个媒……”
“得了吧屠子?人家一看就是城里头来的大老爷?你家虎妞的胳膊,可比张狗子的腿还粗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十几个青壮远远调笑着?身后又跟着个眉目皆白的谨慎老头儿?老头倒是没有掺合这些汉子的玩笑,勉强抿嘴笑了笑。
他同张三一般?细细看着张清和,仿佛要思索出个条理来?又听着几人玩笑开得有些脱了?于是出言劝止——
“好了,那后生一身皆然透湿了,把我带上的那件袄子取了,与他裹上。”
从原上到渭水岸边?也不过就几步路?尤其是来的全然是身体健硕的汉子,不消多时,便已经到了张清和与张三的近前。
“唉,大冷天的,湿作这个样子?这都白得显不大出血色了。
后生仔,赶紧给穿上吧!”
张鹤虽然有些见识?但是见着张清和这般“凄惨”模样,却立马将身份的桎梏抛在了脑后?一脸心疼关切的模样。
村正备上的袄子是他自家的旧衣物,陈旧的麻布之间有些微的破洞?露出丝丝缕缕的棉絮?但是依旧是村里头顶暖和的衣物了。
然而张清和听到这群人?却也只是稍稍见了个礼,将袄子郑重接过,便发起呆来,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了。
“这……”
“后生莫不是客气?”
“甭讲客气啊,后生仔。”
“但是他这眼珠跟死鱼一般,也不见得有何反应啊?”
“休得乱语!”
张鹤见张清和把袄子接过,也不穿上,稍稍愣了一愣,脑子却又转了过来。正巧这时村口的屠子也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许是这刚从冰水里头上来,冻住了魂魄,一时半会还扭转不过来呢!看上去便也与癔症无异。”
“是啊……有日我去后山猎野物,见到了好大一头苍狼,得有一个半屠子那么高了!
我当即就吓得两腿哆嗦,浑浑噩噩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竹,你尽吹牛。”
“怕是直接给吓尿咯!”
张鹤倒是也没有理会这些闲汉子的发言,老村正提醒了他一把,那杖子稍稍一顶,他便会意过来,又自张清和手上将袄子取了回来,抖了抖上头的积雪。
“后生,再不裹将起来,明日怕是就得伤寒了。”
说罢,他便将袄子披到张清和的身上,粗布麻衣将精致的锦绣包着,显得有些臃肿,但是这些村人眼里,张清和的身子终究有了些暖意——腾腾的白气自张清和身周升腾起来。
“唉,这就对了。”
众村夫终于满意起来,笑了笑,将他搀到一旁的牛车上坐下,递给他一个有着些微热意的暖炉。
“官人还请稍候,他们是些不懂事儿的,言语粗鄙,还往见谅。
不过官人眼下湿成了这般样子,不若到村中稍作歇息一番,将单衣换了,再饮些热汤。不然感上风寒,怕是就麻烦了。”
说这话的是村正,他们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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