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和看着诸人,诸人也看着他,他心中稍稍一紧,在场诸人实则除了王执心再无特别深的羁绊了,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些慨叹唏嘘。
自入中天觉得孤苦无依,到逐渐接受这个世界,再又找着了影响这个世界的方式,遇着王执心等人,张清和给长安带来变化,实则这些人也给他带来了些许变化。
虽说其中有些交情尚且浅薄,但是并不妨碍他归入朋友的范畴——
他缺朋友,缺朋友的人对于朋友的界定总是宽松而柔软的。
“清和入太浩天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结交到诸位的,反倒是一直于浑浑噩噩中度日,整日迷惘恐惧而不知前路。”
“言重了。”李严遥遥举杯,身旁的李缘儿满脸羞红地颔着脖颈,默默听着
——毕竟人家正大光明入了皇宫大内求娶她……
虽然脑海里预演了好些次,但是……这也太羞人了。
“不言重……有时候清和实在觉得,自己是被他人、被自己、被找上门来的麻烦、被身上的担子,乃至于被许许多多不受我掌控的东西推将着走。
但是与诸位相交,却是我能够控制的,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如若不弃,从今往后,各位便不要用张兄、张少郎这般见外疏远的称呼了,若是不弃,就随口道一声清和便是。
不过……”
“不过?”
在场众人有些疑惑。
“不过太子殿下和缘儿郡主……我有些不敢失了礼数……”
张清和开口调笑道,实则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李缘儿不过是个普通的触手女娃,既然最终必然是要退婚的,那自己就应当以友人的心理正常相待。
他这玩笑一出,众人皆哄然大笑起来。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很拘礼数的人,知道张清和这是在打趣李严呢。
“哪里哪里,孤……我是觉得吧,你不止该让我等原名相称,还得改口叫我严弟,我便也改口叫你姐夫!”
李严也不甘示弱,灵酒上脸的两块酡红晕在这太子的面儿上,衬着他身旁少女的满眼桃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妙!”
“善!”
“是该改口,是该改口了!”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笑意更为热烈,惹着两个当时人反倒有些下不来。
张清和倒是厚着面儿皮,他早知道要受调笑,李缘儿倒是受了池鱼之殃了,恨不得把脖颈缩到桌下。
这宴席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李平安随后到了,见着的是醉意盎然的诸人,又属他修为最弱,于是立马被这灵酒的味儿给弄得熏熏然来。
少年的意气在行酒之间,在觥筹交错之间,少年的交情也在声色之间,在谈笑欢闹之间。
比斗里体现不出交情,讲学里体现不出交情,历练之中更没有共患难——
是以这些人总觉得张清和总是飘在天上的。
然而宴席之上,他们却能见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是有血有肉起来,于是相处得自然起来。
如果要知晓一个人能否相处,就同他同坐而食,如果要了解一个人内里如何,便同他举盏祝酒。
这顿酒起来得莫名,却是恰逢其会,将儒学社里头有名有姓的人都聚拢在了一起,原本单单靠利害拧巴在一起的交情,就这般往里深了一层。
谢鹿鸣与孟前陈醉了,一人饮得狂放,一人饮得雅致。
端木赐醉了,曾参醉了,颜渊醉了,这三人脸上带笑,也姑且将琐事与愁苦放下,忘了近来长安塾里头的那场大变,忘了“殡天”而去的夫子,忘了手里头攥着的杂务。
李严醉了,闹得极欢,李缘儿有些嘴,眼里莫名的意蕴如丝。
王执心倒是没醉,他看着张清和,往深里看,有些剖析的意味。
张清和也没醉,他扫视着场中众人,原本有些欢腾的心绪瞬间冷落了些许。
“他们都对张兄有着敬慕。”
王执心适时补上一句,静静地看着张清和整理自己纷杂的思绪。
“我知道,有些我认识了好些日子了,有些却方才宴饮时才了解。不是说了,叫我本名就好,怎么,小圣人也在乎这世俗里头的礼法了?”
“他们能这样叫,执心不能。”
“嗐,由着你吧。”
张清和有些拿王执心没有办法,他发现,原来王执心也会有不变通的地方。
“我最开始觉得长安塾尤为恐怖,放眼处皆然魑魅魍魉。
到了后来,又发现长安塾里头好歹是能找着些倚靠的。
到了现在……我却觉着,明白真相的人,与不明白真相的人,被牵线走的他们,和明白自己被牵线走的我们,实则没有二致。
纵然神魂异化得再厉害,那也有着一颗人心。”
“致良知?”
“对,致良知啊。”
张清和慨叹一句,将大袖缠卷几番,背到身后,几步踏出,似乎是要往门外头去。
“就要走了?”
“时间紧,始一入夜,便得回太浩天里头,日子近了,不看着那山我不安心。”
张清和看着欲言又止的王执心缓缓说道——
“少白先生要是破关了,机会便也近了,你长点心。”
王执心将一切默默记在心里头……却听见身后孟前陈踉踉跄跄地起身,砸吧着嘴,似是说着什么梦话——
“张兄啊……作为少白先生的弟子,怎么能避开这行酒令呢,光敬上一盏便不再饮,你不行啊……不行哟……”
随即这汉子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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