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异的侧脸看去,见先前站在马车前头那少女正指挥着差役,将十几个童男童女抓着向高台上送来。
“你们不过是撞进来的,你们对神灵不敬,得罪了神灵,自然要被祭天。而安抚蝗神。驱走蝗虫,则是要靠他们。”红衣大巫瞥了一眼台下哭泣不止的童男童女们。
宁春草脸上一白。
那十几个孩子,被打扮的很漂亮,身上穿金戴银,晌午日光之下,身上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只是他们中间最大的也不过五六岁,小的更只有两三岁的样子。此时大概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好运,嗷嗷大哭不止,哭声听来分外揪心。
高台边上有几乎哭晕过去的妇人。妇人们望着那群年幼的孩子,哭声肝肠寸断,表情悲戚至极。可她们却只是哭,没有挣扎,也没有上前救走孩子。
孩子们伸手向那些在哭泣的妇人,口中哇哇叫着“娘亲”。
周遭不少男子都偷偷抹了眼泪,可却没有一人上前去救这一群无辜的孩子。
宁春草只觉有一股怒气。在胸腔里四下冲撞,看向红衣大巫的眼神越发不善,“你是什么邪物!竟然要这般残害无辜的孩子?他们还这么小,如何得罪了神灵?为何就要拿他们祭天?”
红衣大巫面不改,“幼小的身体,充满生命的朝气。用以祭祀神灵,最是真挚有诚意,神灵自然会看到凤州百姓的赤诚之心。用几个孩子的性命,换取凤州平安无灾。是他们的功德!凤州城的百姓都会记得他们,也会记得他们的家人,他们将会是凤州的英雄。”
红衣大巫的声音很粗哑,但音量并不低,高台下头的百姓也能听得见。
顿时有山呼一般的拥护声,从高台下头传来。
高台下头哭泣的妇人们好似哭声都小了很多,这红衣大巫如此能鼓动人心!
宁春草攥紧了拳头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她扯着嗓门吼道:“那倘若这些孩子送了死。蝗虫也没有离开呢?”
山呼拥护之声,渐渐小了,她的问题似乎悄悄在人群中流传开。
红衣大巫眯眼看她,“你这般质问,是对神灵的不敬,让若不能送走蝗神,便是你是你惹怒了蝗神!”
“现在就开始找借口推脱责任。是不是你自己对祭天,对驱走蝗虫也没有信心?”宁春草冷笑大声问道,“倘若这次这些孩子送了命,仍旧不能驱走蝗虫,你是不是就要用更多无辜孩子的性命来祭天?用你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愚弄大家!愚弄百姓,达到你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根本不能驱走蝗虫!承认!”
“来人”
“要用人的力量了么?不用你大巫的力量来对付我了么?”宁春草打断红衣大巫的话,尖声质问道。
带着孩子们,已经爬到高台一半的差役们不由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高台顶上。
这大巫是很厉害的,他们先前都见识过这大巫巫咒的威力。可这般年纪,谁家没有小儿,没有孩子?倘若这次祭天,真的没有效果,下次被拿来祭天的,会不会就变成了自家的孩子?
就在场面僵硬冷凝的片刻功夫。
宁春草高声喊道:“我有办法驱逐蝗虫!不用拿任何人的性命来凭白葬送!”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就乱了。
高台下头的百姓顿时涌动起来,推推挤挤,差役们和那大巫所带之人几乎控制不住。
那几个哭泣的妇人更是情绪激动,从地上跳起来,红着眼睛叫嚷。
那红衣大巫却并没有慌乱,更没有被吓退,只是用冰冷的眼神,冷冷看着宁春草,她嘴唇轻启,摇晃着脑袋和手里的黄铜铃铛,喃喃吟唱着什么。
随着她的吟唱,她又跳动起来,高台搭得很高,在她这般吟唱跳动之中,高台似乎有些颤颤巍巍的轻晃。
她几乎及地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飘飘扬扬。
也许巫和巫咒真的是有一般人难以窥伺的能力。
宁春草虽未有什么反应,却见下头乱成一锅粥的百姓竟渐渐消停下来。
那种嘈嘈杂杂的说话声议论声,也渐渐泯没在红衣大巫的吟唱之中。
仿佛天地之间,此时此刻,只留下大巫的轻吟浅唱,只留下她手中铃铛伴着脚步踢踏的声响。
那么多人聚在高抬下头,却没有一丝杂乱的声音。
直到那红衣女巫的吟唱和动作,都停了下来,场面依旧是诡异的寂静。
连高台上的风擦着耳畔吹过的声响,似乎都能听得见。
大巫红的广袖也被风吹得鼓起,猎猎的响。
红衣大巫冷笑看着宁春草,“只有你一个人会觉得,我实在故弄玄虚?”
宁春草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景珏景瑢和程颐,都倒在地上,神情略有些呆滞,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我不信。”宁春草冲着高台下头大喊,“你会震慑人心又怎样?你若真有本事,就不该让无辜人送命,来驱走蝗虫!”
红衣大巫皱眉。
“我能驱走蝗虫!”宁春草又高声喊道,“不用任何人送命!你敢让我试一试么?”
景珏等人似乎是被她嘶吼的有些破音的话给震的惊醒过来,略有些呆滞的眼睛恢复清明,眼神里还带着些莫名和诧异。
但宁春草的话,他们确是听到了,也听懂了的。
底下的百姓想来也听到了。
“不行,耽误了祭祀的时辰……”
“可以让她试试!”
高台下头突然传来一声颇有威严的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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