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县多山区，路道阻长，民风淳朴，少有外来交往。华阳县隶属徐州府，县城不大，背靠华阳山，不高的城墙上爬满了青藤。非县民懒惰不知清理，实则华阳罕有匪盗、民生安逸，久而久之，青藤墙便成了华阳县的特色被保留了下来。
今日天清气爽，少有浮云，吱咯吱咯的老牛车徐徐行在颠簸的山路上。守孝期满，刘宏立已经取下额前的孝戴，手捧着书，坐在牛车上津津翻阅。一缕春风，三两只蝴蝶，四五朵野花，还有一袭粗衫的书生，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都说老马识途，其实不然，牛亦如此，村里的这头老牛常往来于县城，道途熟络，无需驱赶。刘宏立安心坐在车板上读书，身后载着一袋米粮，这是私塾的学资，其家中仅凑够半袋，余者皆是村长赞助。
小半日时光不觉而过，临近县城，道上行人渐行渐多，朴质的山民多以山珍野味换取生活物资，他们或背、或提、或用竹笼载着，虽然行色匆匆，却难掩殷殷的期待。
刘宏立的牛车驶进了县城，不算宽阔的街道已经摆满摊铺，两侧店面客商穿梭，吆喝声、讨价声、喧嚣声，声声入耳。华阳县虽小，却五脏俱全，除去县衙各司职部门，酒馆、旅店包括青楼一应俱全。
顺着街道一直北去，路面渐宽，拐过两个街口便是华阳县衙。沿着县衙继续北走，人影渐稀、房屋渐少，刘宏立的牛车仍旧吱咯吱咯安静前行。
华阳私塾算不得真正的学院，县内人口甚少，多是山民，入学读书者寥寥十几人，若非知县大人帮衬，已是很难开堂授课了。私塾坐落在县城北郊，紧邻华阳山，平日少有人来，几间茅屋、一围栅栏，少了市场的喧杂、邻里的笑骂，多了春虫的鸣叫、芳草的清香，幽静怡人。
将牛车停到栅栏外，推开竹排编制的院门，院内寒梅散尽，春桃乍起，一串串新嫩发芽的桃蕊半遮半掩、含苞待放，煞是好看！几只麻雀慵懒的在桃枝上晒着日光，或拍翅低吟，或扭头挠身，憨态尽显。
鹅卵石铺垫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屋檐下，茅屋虽陋，书声依旧，教习的先生是县城内的老秀才，为人谦和，受人敬戴。华阳县小，俊杰甚少，除去知县大人，唯有老先生和那王村的王秀才有功名在身。
先生授业，刘宏立不敢进屋打扰，遂在屋外垂耳恭听。三年未听教导，此时一袭下来，让他受益匪浅。及近午时，课业结束，先生负手而出，刘宏立急忙整理衣衫，拱手弯腰，敬声道:“学生拜见先生！”
“你是？”先生面露疑惑，仔细打量后，一个记忆涌上心头，那是一个勤奋坚毅又聪慧异常的少年。“原来是你。”
“正是学生。”
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这个学生颇有读书资质，可惜三年前退学堂、守孝义，荒废了时光。没想到一晃而过，今日又见到了他，老先生问道:“宏立啊，算算日子，你也守孝期满了，今日再临学堂，所谓何事？”
“不敢欺瞒先生，宏立欲重入学堂，随先生学习圣书。”刘宏立又往下躬了躬腰，语态诚恳，“望先生准许！”
“再入学堂？”老先生眉头一挑，花白的髯须难掩惊容，再视少年，态诚意敬，不似愚人。他略做沉顿，未有拒绝，捋着白髯须，道:“先随我进来吧。”
隔壁的茅屋是先生的书房，除去先生之友人，平日少有人进，刘宏立随先生进屋，檀香入鼻，沁人心扉。一张案台、两排书架、一履草席、一张桌榻，书房虽陋，却简洁清明。墙上仅有一副山水画，画上峻山幽静，几株青松点缀，山巅亭阁伫立，亭外有仙鹤展翅，神态各异。画之侧有一行小楷：与友怀仁，登放鹤亭记，乙卯年七月初一。落款处乃朱红印章，细细辨认，乃一人名：方希直。
先生名讳怀仁，刘宏立虽不知方希直为何人，想必也是先生友人之一。先生跪坐草席，随后挥手示意，刘宏立恭敬的再执拱手礼，礼毕，才落落跪坐席上。跪坐是从圣人孔子传下的坐姿，如今已成书生礼仪。
两人对坐，气氛安静，唯有香炉内的檀香不愠不火、烟雾轻飘。老先生不说，刘宏立便一直坐着，不急不躁、恭敬如旧。先生微微颔首，三年不见，眼前少年少了一份躁动，多了一份稳重，心性涵养异于同龄人，细细打磨倒是可造之材。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先生捋胡忽然开口。
刘宏立答曰：“时光如流水，日夜不停的流去，圣人教导我们需珍惜每时每刻。”
“君子九思。”
“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
“………”
先生提问，学生作答，不觉间问答过百，先生失声大笑，甚是满意的点头道：“好，好，三年时光学业未废。宏立，汝果然资质过人，比之昔年王秀才，犹而过之啊。”
“先生谬赞了！”刘宏立拱手道。
得赞不骄、谦和沉稳，三年不见，未想到少年给了自己这般惊喜，老先生甚感欣慰，平日淡雅拘谨的面容，今日难得的情高而笑，覆情而收后，先生沉声道：“学而不罔，吾心甚慰。汝既有心求学，吾何须拦也？”
刘宏立闻言，再次行礼，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礼足语敬的说道：“学生多谢先生！”顿了顿，他又道：“学生还有一事，闻县试还有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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