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季了总会梦到不归林的那个晚上。
漫长的夜,冰冷的雪珠,还有一身鲜血的屠兮。
最近,梦到他的次数更多了,他站在悬崖边,嘴巴一张一合。
在说什么?
听不清楚。
他想要靠近些,可身子却不听使唤。胸口开始变得有迟滞的疼痛感,挽在手中的弯弓也微微有些不稳,然后下一刻,一道冷光便从指间迸出,直直射向那个单薄的身影。
...
季了倏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额际滑落,眉眼间染上一股惊惧之色。
不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云里雾里,琢磨不透,让他在数百个夜里苦苦煎熬,不能安寝。
四周安静的只余噼啪作响的火光,季了揉了揉眉头,于一片夜色中渐渐平静下来。
“想不到你还有做噩梦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从旁讽刺。
季了眼皮都懒得抬一抬,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就去解栓在树干上的马匹。
缩在火堆旁的女人见此顿时就叫开了:“才歇了一个时辰,又要走了!?”
季了手上不停,他施舍般睇过去一眼,唇边压着冷意:“一个弃子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你该明白的,扎西秀珠。”
这个跟在他旁边形容枯槁的女人,正是西楚的公主,扎西秀珠。
百花宴那日,季了匆匆赶到太液池边,别的没看着,倒是瞧见了像浮尸一样飘在湖面的扎西秀珠。众目睽睽之下,季了只得顺手把人从湖里捞了起来。本以为他救得晚,她定是没气了,但不想这女人竟是命大,活了下来。
扎西秀珠闻言涨红了脸,可却又没胆子生气。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百花宴之前还是艳光四射,这会儿却变得憔悴万分,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脸上臂上都是坑坑洼洼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她兢兢战战地问季了:“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事到如今,扎西秀珠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跟她的太子兄长不同,就算再怎么被怀疑要对大昭的皇帝不利,没有证据,也至多被客客气气地禁足在华丽的宫殿里,片刻就能把摘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她就不一样了,上了花荼兮的当,在宴上闹了这么一出,谁还愿意跟她扯上关系?季了说的不错,她早就成了西楚的一枚弃子了。
扎西秀珠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知道了花荼兮的秘密。她就是靠这个筹码跟季了说上了话,出了暴室,免了牢狱之灾,换来了一线生机。更何况,她还听闻西楚派人来接兄长回去了,走得正是途径黑水镇的这条道。心中还存着渺茫的一丝希望,若真的遇上兄长了呢?他是不是会救自己回去?
季了听她语气急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急什么。”
“我们说好的,我告诉你屠兮的秘密,你就让我走!”扎西秀珠怎么可能不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我说了,屠兮还活着,她是个女人!”
季了却打断她,声音淡淡:“我当然不相信。”
是的,不相信。
他从来都不相信花荼兮会这么死了的,只要他一日不见尸,就一日不罢休。所有的一切,只要找到他再问个清楚便好了。但渐渐的,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如今觉得,只要能见到他好好活着便好,其他已经不重要了。
而扎西秀珠的话,却像一根针,直直戳-入心底。
再忆起宴上那日的惊鸿一瞥,他看到的是谁?
锦衣华服,佩环清脆,那分明是个女子装扮。可那样熟悉的身形,他又怎么会不认得?而这个折磨得他夜不能寐的人就在面前,在被另外一个男人护得密不透风。
季了心里莫名一抽,疼得就快要弯下腰来。
他垂下眼睫。温润的面目下,是愈发凌厉沉重的戾气。
——
待重新启程已是两日之后。
初春已过,正值草长莺飞的四月天,一路上风光大好,沿途是一潭碧水,顺着道路伸向一望无际的远方,碧波荡漾,如镜透彻,多得是让人停车驻足的景致。
花荼兮本以为自己这一路会也会像这般走走停停看看风景,惬意万分,想不到却是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头晕鼻塞地赶路。
他们行驶的方向,正是黑水镇。
事实上,莫冉折因顾及她的身体根本不急着上路,反而是花荼兮,见他迟迟不动身,心里不踏实了,实在忍不住问了又问:“怎么还不走,待在这劳什子的破客栈里做什么?你莫不是想找个机会想要丢下我不管了?”
莫冉折闻言看了她好几眼,不想她竟还惦记着这事。明明当时都病得昏昏沉沉云里雾里了,就偏偏听清了要送她回去那句话。
他心下无奈,可又看不得她那副惶惶之态,只好顺了她的意。
花荼兮的病还没有大好。她这一番伤寒来得气势汹汹,看似毫无征兆,可她心里却明白,这多半都是因为自己心中的动荡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好多地方,比如她身旁的莫冉折,又比如…坐在她对面的霍明朗。
花荼兮抬起头,默默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沉默寡言少年,她到现在都觉得惊讶他竟会提出要跟他们同行。
…
像…倒是真的挺像….
花荼兮瞧着眼前那张模糊的脸,微微有些出神。她因着眼疾暂且还看不太清霍明朗的五官,但他身上的气息却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怀念感。就像他的姐姐霍明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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