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时候,侏儒不怎么搭理他,宁亚只能一个人趴在马背上胡思乱想。
首先想的当然是侏儒的目的。侏儒的身份复杂——黑暗神信徒、具兰大王子的追随者,无论哪一个,都像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刀。自己虽然和光明神会毫无关系,也不信仰任何神祗,可是信徒总是疯狂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用活人祭祀的仪式?
而具兰方面就更好猜了,侏儒强闯奥古林城门时已经使用过一招“声东击西”,招式虽老,效果却好。那么多的少年分开行走的话,够叫具兰王后和那位王弟头疼的了。
两者相较,宁亚倒希望是后者,关键时刻亮出朗赞王子的身份,兴许还有些作用。可是依照侏儒古怪的态度来看,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些。
细细回想,侏儒的态度变化也就是昏迷前后的事。
那么,是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侏儒被打飞,黑衣人围攻的情景……和忽隐忽现的黑金唇环有关?
宁亚手掌在马腹轻轻地磨蹭了一下,空无一物。那神出鬼没的黑金唇环似又躲回了空间袋。心中一动,将唇环从空间袋取出来,扣在马腹与手掌中间。
若是,将它丢了,又会如何?
黑暗神宫殿得来的东西,总叫人不安。没发生什么事倒还罢了,收着也就收着,反正也不占地方,如今却是个烫手芋头,诡异得紧。
骑在前方的侏儒突然回过头来。
宁亚心头微颤,手掌一抖,唇环顺着无名指滑了下去。脱手的刹那,他的心好似被凿了一下,莫名的空虚难受。可他是被困在马背上的,挠痒都不行,更不要说接住它。
侏儒放慢马速度,来到他的身边,绿豆大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遍。他的目光虽称不上猥琐,却极赤|裸,像将人扒光了,里里外外地看了个透。
宁亚抿着嘴唇,倔强地闭上了眼睛。
侏儒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笑,又往前带路去了。
到傍晚,宁亚心情渐渐平复。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来了是命运,走了是注定。
等太阳完全滑到地平线以下,视线的前方出现一座小镇。侏儒打算投宿,将宁亚从马背上放了下来,却没有松绑,而是用一张黑色大斗篷将人从头到脚地罩了起来,只有两条腿能走。他淡淡地说:“安分点,不要连累别人。”七阶骑士放到整个梦大陆,那是小浪花一朵,掀不起风浪,可是在这样的小镇里,足以横行无忌。
但是进了小镇唯一一家旅店的餐厅里,才知道这句横行无忌的结论下得太早。
宁亚和侏儒都没有想到,这样小的一家旅店里,竟然坐着一伙有魔法师有骑士的佣兵团。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疲倦,神色又很放松,好似刚完成了一单了不起的大生意。他们占据了三张桌子,刚好在坐口的位置,离门最近的两个骑士魁梧壮硕得像两座小山丘。
宁亚被绑得太久,血脉不通,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跟在侏儒身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进门的时候脚被门槛绊了一下,胳膊擦了山丘般的骑士一下。斗篷半撩起,露出身上的绳索。
被撞的骑士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侏儒已阴沉着脸将他拉到身边,一起朝餐厅的另一个角落走去。
餐厅中另一桌是本镇一对普通的老夫妇,与旅店老板熟识,正边吃饭边与他聊天。这是家家庭式的小旅馆,只有一个老板一个老板娘,现在是用餐时间,老板娘在厨房,老板在餐厅,外头无人安排房间。若非如此,侏儒也不会带着宁亚到餐厅来。
侏儒原本想点了晚餐去客房享用,却听到雇佣兵团的人提到具兰,立刻改变了主意,警告地瞥了宁亚一眼,在角落坐了下来。
宁亚落座的时候,注意到被撞的骑士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一动,生出一股自作多情的期盼——兴许那位骑士注意到了自己的困境,打算伸出援手。
可是那名骑士只看了一次,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回同伴的话题上。
同伴说的是具兰大王子逃离奥古林之后发生的事。几名大臣联合去王宫向病重的老国王抗议王后与王弟对大王子的迫害,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闻讯而来的王后抓起来投入牢中。从此,宫中再也没有老国王的消息,有一种传言说老国王已经被王后和王弟联手害死了。这对狗男女完全撕破了虚伪的面具,自欺欺人地对大王子泼了一大桶脏水,大张旗鼓地悬赏捉拿。现在具兰上下弥漫着一股消极又紧张的情绪,一面希望大王子能够逃出生天,一面又希望这件事情快点结束,让国家恢复正轨。
一个魔法师突然道:“难道没有人关注二王子吗?”
“他进入圣帕德斯魔法学院学习,以后会成为一个魔法师吧。”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宁亚有点难受。他在圣帕德斯待得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不多,索索是其中一个。印象中的他乖巧听话,带着对王子来说有些奢侈的天真烂漫,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却因为某些原因而在魔法上难有成就,如今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叫人忍不住为他担心未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又被他自嘲起来。索索遇到再大的困难,那个呵护他的表哥始终会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挡风遮雨,怎么轮得到更加落魄的自己来操心。
他走神期间,佣兵团的话题已经进行到大王子逃脱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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