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82年)
“大王,回来吧~~~~~~~~”天子的近侍身穿朝服,站在寝宫屋顶的中央,面北而呼。
这是在为刚刚驾崩的天子举行招魂仪式。
三呼已毕,室内室外顿时响起一片片剧烈的哭声。
姜后跪趴在御榻边,双手死死抓住盖着的覆被,痛不欲生,哭得差点要追随先王而去了。
之后便要为天子进行“迁尸、楔(xie)齿、缀(zhui)足、沐浴、饭含、袭、设冒、帷堂、设重燎、始死奠”等等仪式。【注解1】
其丧礼规格之高、仪式之繁,无不表明周王身份地位之至尊无上,等级之不可逾越。
天子死后的七天里,镐京的巷子和市场都为之一空,全国上下尽皆素服。
“始死奠”之后,正式讣(fu)告天下,百官诸侯纷纷前来奔丧,并献上礼物。
然后随着小殓的进行,一声声嘹亮的通报不停地响起:“郑伯、卫公、宋公到!申侯、晋公,秦君到!陈侯,焦侯,随侯到……”
按照周礼,天子崩,“小殓”(为死者穿戴寿衣)时,有国宾前来吊唁,太子就要出去迎接。
可是,此刻站在门口的,却是托孤老臣尹吉甫和天子的其他近亲。
太子呢?所有人内心都有这样的疑惑。
此时的东宫内,
一个赤身luǒ_tǐ的少年眼神呆滞地坐在浴池前。
“太子,请。”宫女们帮他梳理好一切,只等他沐浴更衣。
少年低着头,不知他心中想法。
一个宫女轻轻触碰他的脊背,说道,“水温刚刚好,太子快去洗澡吧,众卿大夫全在外面等着呢。”
“真如,我……”少年羞红了脸,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妥吗?”那叫做真如的宫女奇怪地说。
“真如……我、我想与你一起洗。”少年支支吾吾地说。
宫女真如微微一笑,解开了外衣,往里又解开了内衣。
……
沐浴过后,太子又与一群宫女嘻嘻哈玩起了捉迷藏。
然而,召虎带着一帮士大夫,气势汹汹地赶到东宫,直入内庭,远远就听见叮铃哐啷的声音。
宫女真如拿着一套丧服,在挂满白布的大堂内到处寻找着:“太子,太子你在哪?别玩了,出来吧,已经来不及了,各地奔丧的诸侯在等着你呢,赶快换上丧服吧。”
不料,刚好撞见了向这边步步逼近的召虎。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悻悻然地行了一礼。
召虎义正辞严地说:“哼,新王还未继位,你们这群贱婢就浊乱东宫,践踏周礼!你身为女师,反而听之任之,罪加一等!”
“我没有……”宫女真如刚想开口,就看见召虎不由分说地拔出佩剑,刺了上去。
“噗嗤”一声,她的腹部瞬间被洞穿。
真如惊恐地张着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召虎。
“我抓住你了!”太子稚嫩的双手从后面抱住她的细腰。
“真如?真如!你……啊!”他发现鲜血沾满了自己的衣袖,真如瘫软在太子的怀里。
召虎等人跪地,肃然而奏曰:“臣等敢冒死请奏,国不可一日无君,各地前来奔丧的诸侯已到朝中聚集,现正在灵堂大殿前等候,望太子念社稷之忧,速换丧服于先王灵前主持丧事。”
“你们、你们。”太子抱住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幽愤地说:“她是我的人,你们也敢杀?”
召虎不答,命人强行将太子换上丧服。
等他们搀扶太子来到灵堂前,已经是次日凌晨,“大殓”正在进行,尸体就要入棺加盖了。
巨大的七重棺椁(guo)内,铺席置衾(qin)。
琮(cong)、璧、璋、璜、圭、琥六种玉佩分别放置于天子的前、后、上、下、左、右,意味着通达天地四方。
姜后站在棺椁的西面,望着渐渐闭合的棺盖,一边着急得在原地直蹦跳,一边心痛得放声大哭。
按规矩,太子也这样跟着哭了一通,但不知道他内心哭的是谁。
最后,姜后和太子都在先王灵柩前叩头行祭奠礼,完成了大殓。
送完各国宾客,姜后陡然转身,抬手就是给太子一巴掌。
“宫湦,在这个关节还敢与女师行苟且之事,先王的教导都忘记了?!要不是召虎杀了她,现在满天下都在耻笑我们了!”
……
秋七月,六师全军素稿,列队于墓圹。
太史伯阳父宣读先王的生前事迹,接着根据当时的《谥法》定谥为“宣”。
宣王下葬时,列九鼎八簋(gui),太祝主持活祭仪式,杀殉奴隶、近侍、妃子共数百人,为之陪葬。
天子到了地下还是天子,奴隶到了地下还是奴隶。
生而为人,贵贱荣辱全由天命所定,等级秩序是不变的,宗法礼制是永恒的。
然而……
沉重的棺椁,能阻止腐朽的侵蚀吗?
厚厚的黄土,能埋住生命的抗争吗?
《史记周本纪》:四十六年(前782),宣王崩,子幽王宫湦立。
又一个新年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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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1】
原文:“迁尸、楔(xie)齿、缀(zhui)足、沐浴、饭含、袭、设冒、帷堂、设重燎、始死奠”。
释义:把尸体移到北窗下、用柶撑其齿使不闭合、家属换上丧服、再为死者沐浴并且置于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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