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荀欢思前想后,还是将裴渊诏进宫中。
日思夜想的人就立在自己面前,荀欢反倒局促了,她想等着裴渊先开口,裴渊却沉默不语。
末了,她只好妥协,“师傅,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裴渊面不改色,像是没有走心,“陛下,请您以朕自称。微臣不再是太子太傅,陛下也莫要唤臣师傅了。”
他的声音平淡中带着决绝,荀欢听得一阵心痛,“好,裴渊,朕都依你。”荀欢倒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朕将你诏来,是想着,苏衍已经进位太傅,太常卿位空缺,朕想将你任命太常。”
太常乃九卿之首,对寻常人来说,已是无上殊荣。可裴渊对此依旧无动于衷,“微臣谨遵圣意。”他想要的是太傅之位,是一个可以撼动朝堂的席位,一个可以与苏抚一争高低的席位。他千算万算,以为一切都铺垫好了,却没想到紧要关头,是他倾心相付了五年之久的秦翊出了问题。
是啊,天家无情,屠害忠良,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自作多情地相信秦翊会助他呢?
望着裴渊眸色中的遥远,荀欢哽咽起来,“裴渊,你是要彻底与朕生分了么?”
“微臣不敢。”
一言不合,他竟就这样跪拜了下来,荀欢心中暗问,究竟是什么让裴渊变得如此难以接近了?曾经那个温柔的耐心的什么都不予计较的裴渊,哪里去了?
斟酌了许久,荀欢才斗胆问道,“裴渊,你是怪朕那时候没有听你的话,,惊动了先皇?”
这件事他只是听裴涯传话,裴渊从未提起,却没想到小皇帝心中也如明镜。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要告诉秦翊,就是因为,才惹来秦徽痛下杀手,害死了裴涯?可是,即便没有当时太子的那场意外之祸,他和裴涯就能逃过秦徽的魔掌了么?天家想杀人,名正言顺也好,暗中刺杀也罢,哪一条路能是活路?
见裴渊默言良久,荀欢大约确定了心中猜想,裴渊的确是记恨起她的过错了。
这时候,裴渊缓缓回应,“陛下没有错,错在微臣。微臣就不该引陛,一切都是微臣的错。”现在的他,时常会怀疑自己的行为。如果那次父兄的忌日,他没有外出祭奠,就不会遇上处心积虑的擎坚。如果不是遇上擎坚,他也不至密间的钥匙,也不会第一次听到父兄死因的真相。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还是追求现世安稳,做一个只愿付出赤诚真心的臣子。这样一步步的走来,没有回路,他是对,是错?
思绪遐游的间隙,王公公进来通传,说太尉苏抚求见。荀欢见裴渊也无心继续留下,便先遣裴渊下去,单独迎见苏抚。
苏抚此番前来,是想打算将苏衍被扣的事情告诉小皇帝。可他一进殿中,就跟正要外出的裴渊撞了正着。爱子心切,苏抚不由得心中一颤,生怕裴渊会怀疑起他的来历。
给小皇帝请了安,苏抚跪了许久都不肯说话,他时常环顾,想确认裴渊确实是走远了。
荀欢见苏抚神情游移,像有心事,便问,“苏爱卿,这是怎么了?何故欲言又止?”末了,她又补道,“这里没旁人,都被朕摒退了,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直觉告诉荀欢,苏抚必是为了裴渊一事而来。方才朝堂上苏抚的表现那么蹊跷,苏衍今日又迟迟不出现,而这一切又与裴渊突如其来的回朝同时发生。
过了许久,苏抚才低声道,“老臣恳请陛下做主。”
荀欢见这个老头的眼窝里都快溢出眼泪,她有些心疼了,连忙抬手,“爱卿快起来,你说,要朕做什么?”
“陛下,犬子苏衍昨日未归,至今还未有出现……微臣肯定,是裴渊绑走了他……微臣今日朝堂所言,都出自无奈,有负陛下圣意,微臣请罪。”
“什么?”荀欢惊震不已,不由得腾然起身,在苏抚面前踱来踱去,“你说裴渊绑了苏衍?”
“老臣所言句句属实,昨晚裴渊不请自来,要挟老臣今日必要支持他成为太傅。陛下,请您明鉴,裴渊权欲熏心,觊觎太傅位,且不择手段,实在险恶!”
“不——裴渊无缘无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荀欢不能相信,她慌乱地追问道,“苏大人,这当中可有什么原因?你不得隐瞒,须得全数讲给朕听!”
苏抚长叹一口气,“老臣也想知道,犬子是如何惹了他?可是,老臣找不到原因啊!除了裴渊利欲蒙心,妄图把持朝政,根本没有别的解释——”
难道这就是性情大变后的裴渊?荀欢猛地摇摇头,她不能轻信苏抚,思索过后,她说,“苏卿,不如这样……”
……
当晚,弦月如钩,一丝丝黑云于天幕游走,衬得这个夜格外阴森。
苏抚在傍晚时候收到了裴渊的口信,让他独自到裴府见面。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依裴渊的要求,独自去了裴府。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依小皇帝的安排,派人到宫中送信去了。
走进裴府,苏抚没有想到,昔日繁荣的府邸竟能落败到如此地步。思及过去一直与他在朝堂上争执的裴疏,他不免有些心生恻隐。
裴渊于铜门后的阴影中隐现,他不言语,负手引着苏抚朝着内府走去。
所有的烛灯都已撤下,府内漆黑一片,苏抚跟着裴渊,来到了一处焦黑变形的房舍跟前。
“我儿在哪?”苏抚终于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问道。
裴渊脚步不停,绕进房间,点燃了一旁伫立的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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