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执着到释然需要多久,如果是血海深仇只怕一辈子都不够,若是要放弃一段感情也许要三年,如果是等一桌团圆饭则只需要一年。
伊眉用7天的时间来证明她的执着。
然后,这些执着在第七天暮色西沉时归于平静,不是压抑的平息,而是她终于决定放下。如果那么执着依然无法获得,不若就这样吧。她不信命,但是她愿意释然,仅此而已。
伊眉回到睡了六晚的公园长椅上,啃完背包里的最后一包干脆面。拍拍手上的残渣,一边放松僵硬酸痛的四肢,一边听以后再也听不到的鸟语蝉鸣,还有蟋蟀在草丛里不厌其烦地鸣叫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苗田花了大半个晚上焊好的屋子了。
翻遍全身,兜里面连一个铜板都扣不出来了,继第一次偷车后,伊眉觉得自己又要经历第一次的逃票,这真是比偷车更大的考验呐。
活得这么凄凉的重生者,这真是…好吧,连自己都无言以对了。
背上空了的包,伊眉最后一次去了伊父伊母和伊天蓝住的小区,也许这之后她们再不会相见了。
她能从一栋栋一模一样的楼房里快速找到他们的家,远远地看一眼,如果那里灯光明亮,她心里便会觉得宁静安好,不再牵挂。
但隔着老远,她就发觉那扇熟悉的窗口是暗着的。这么晚却不在家,伊眉感到有些奇怪,至少伊母是个全职家庭主妇,一般她都是会在家里的。
她走近门卫,有心想问,又担心被伊天蓝察觉,就这么踟蹰不前着。
直到远远地听到门卫大叔聊天,字里行间里面提到了“伊家闺女的生日宴”才有些恍然。难道是出去办生日宴会去了,但是伊天蓝的生日是今天吗?有些记不清了。
靠的进了些,伊天蓝忍不住隔着铁门问道:“请问伊家生日宴会在哪里举办?”
听到是个清亮透彻的女声,门卫大叔以为是伊家闺女的同学,不假思索道:“在京都新唐大酒店。”一回头,借着灯光发现是个皮肤黑红、发丝凌乱、衣服皱巴的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伊家闺女会结识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正要呵斥,谁想那姑娘得了回答一溜烟就跑了。
伊眉觉得脑子里面有些混乱,有哪里不对劲儿,细想又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觉得要是自己能快点到达那里就好了。
一口气跑到公园,蹬上陪伴了自己六天的破旧自行车,伊眉踩得飞快,往新唐大酒店而去。
直到一家家商店的灯火熄灭,伊眉踩了2小时,终于到达了辉煌的目的地。把自行车停在一条没有灯光的小巷子里,伊眉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站在酒店对面一栋商业楼阶梯旁边的阴影处,盯着酒店大厅处的旋转门看。她知道高温天气里一个礼拜没有洗过澡的浑身发馊的自己是绝对进不去的,干脆待在这里等。
至于等什么,等看伊父伊母一眼吗?
也许吧。
还不到一个小时,也许才夜里11点钟的样子,宴会好似就结束了。陆陆续续各种豪车从酒店地下车库里驶出来,它们会在门口停会儿,与伊家三人道一声再见,再将车子驶走。
也许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而今生她醒来时早已离开了伊母,此刻看到陪同在伊父、伊天蓝身边的伊母,显得格外得温婉端庄,和记忆中手指粗糙、脸色蜡黄的女人不一样,她很漂亮,她的眼睛里少了末世的苦楚和挣扎,多了许多温柔和幸福。
伊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允许伊天蓝丢弃自己的女人,恍惚间想起她临终前的一幕,伊母并不爱她,也许源自自己的责任心抑或是其他什么,她在逝去的最后一刻,逼伊天蓝发誓有生之年都不会丢弃她。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不再与伊天蓝比,不再不平衡,不再尖酸刻薄,因为能容忍她所有缺点的女人已经走了。
无关情爱,伊母只是遵循自己的意志保护了她。然而这些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她贫瘠的妒忌的心灵感到富足。
偶尔也会思考,她以前那么爱和伊天蓝争,或许也有一两分小孩子争宠的心理在里面吧。
等回过神来,看到伊天蓝着一身清雅的旗袍立在伊父伊母中间,三个人恍若广告图片上最美好的模范家庭一般,伊眉也不再觉得刺眼了。他们于她,无爱;她也终于释然了。
无论是能力也好,家庭也好,注定不属于她的东西,不若让它随风归去。
良久,伊父伊母似是终于结束了这场送行。远远望去,在与最后一辆车中的人道别时,伊天蓝一改刚才的模样,特地从伊父伊母身边走向前,走到车窗边,亲密地与里面的人说了会话,才又走开向他们挥手道别。
伊眉曾经为了挤进贵族圈,特意背下了京都几乎所有上流家族的人脸、身份、车子款型、车牌号和惯常出入的场所。她记得,这似乎是欧阳家家主的车子,京都少见的林肯款,她不会认错。
最后,终于伊家也开着车离开了酒店。
伊眉从阴影里走出来,她有些恍惚,脑子里纷纷扰扰,全是各种各样的回忆,这一秒是伊母临终前憔悴不堪的样子,下一秒又接上了老乞丐纠缠不休的样子,画面掺杂在一起,没有头绪。
她想,她应该要回去了。
脚像踩在浮云上一般,一不小心踩了个空,摔了一跤,狠狠地跌倒在地。
这一跌,却让她回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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