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便立即撤了灵力,将琥珀收回来,重新系在腰上。
云倾国的悲惨,远远超乎了我的意料。原来就连她最疼爱的妹妹,也一直算计了她四年。而且如今也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此仇,此恨,怕是来世也无法消弭。
我道:“你可以见她,但你必须听我一言。”
顾言清缓缓睁眼,无力道:“你说吧。”
“云倾国她……现在只是一个有执念的鬼。之所以还能活在这世上,就是因为她还有执念支撑。但若是你说的答案令她在凡间仍有牵挂,她便可能有朝一日会灰飞烟灭,永不存于世。”我毅然站起身来,“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也是爱云倾国的,应该不希望她灰飞烟灭吧?你如今,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顾言清的眼里似有泪水溢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便走向门外。快要走出去时,我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回眸道:“她妹妹的心思,你最好也不要让她知晓。若是她因心灰意冷而狂性大发,祸及凡间无辜人可就不好了。”
我见他并无反应,便知他已然明白。我迅速走向顾府大门,果然发现墨卿伫立于此。墨卿问道:“此事可算是顺利?”
我再次想起云倾国的一生,也不知是说顺利好,还是说不顺利好了。我勉强一笑便算是躲过了这个话题:“我们去个隐秘的地方吧,我需要施法把云倾国放出来。”
云倾国出来后,看她的气色便知她养伤养得不错。我对她道:“顾言清在顾府正厅,我欠你的答案,就在那里。”
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踟蹰的样子,我也明白。正如近乡情更怯,日日等待着的答案近在眼前,却突然不敢触碰。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明明在我找她之前还有七天时间,可以留在凡间,找到答案,但她却仍然不敢、不想知道。我想到她的命运,心中便不免多了几分同情怜悯:“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你没有太多时间了,去吧。”
顾言清并没有让我失望,云倾国回来后,神色恍然,道:“我此生已无憾事,你带我到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吧。”
我见她那憔悴的样子,不禁心疼道:“值得么?如若让你再来一次,你还会去爱么?”
云倾国那毫无血色的双唇无力地勾起了一个角度:“当然,如若没有尝到情爱的痛苦。那么红尘一世,又有何乐趣?”
即使遍体鳞伤,也要去爱一回?是么?我在心里默默问着云倾国。
眼看着云倾国走过奈何桥,我这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终于放下。一转身,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黄泉路上。
墨卿与我默契地对视一眼,便连忙走上前去,问那男子:“你……怎么也来了。”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漾着隐隐笑意:“她走了,我又怎么可能留在人世间?只是,我不配与她携手走过奈何桥,同饮那一碗孟婆汤。”说罢,他继续走上前去,饮下孟婆汤,一切凡间事均化为虚无。待他走过奈何桥,瘦削身影便渐渐隐在了幽冥的淡淡薄雾中。
我与墨卿站在桥边,眼见他的一举一动,眼眶却渐渐有了湿意。我道:“这样的一对痴情男女,只希望他们来世能够有个好结局。”
可待我回到地府,重新拿起那一本司命簿时,仔细看了云倾国名字下的朱批,那上面写着——
此女本为玉山白狐仙白玖,因千年前与天帝第三子晏城私相授受。故被天帝发落凡间历情劫百世,此为第九十九世。
白玖之事我略有耳闻,说是千年前,天帝第三子晏城身为天帝之子,却与小小白狐仙偷偷定下海誓山盟,隐居东始山。天帝勃然大怒,便对他们俩处以刑罚。却未曾想,竟是如此出人意料,而对于有情人却是惨绝人寰的惩罚。
我正回忆此事时,墨卿却突然道:“你看,彼岸花败了一千年,如今却又开了。”
我回眸望去,云倾国最喜爱的彼岸花正一簇一簇地盛开,花旁仍有无数痴男怨女走过。那样妖冶而触目惊心的赤红,如同为来来往往的痴情儿女铺上了一条不归路。或许,云倾国与顾言清,应该说是白玖与晏城,他们也许永生永世不能相守,也许局外之人永远也不能理解他们,但那又如何?
爱过,便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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