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的马车看起来平淡无奇,实则用了铁木做厢板,而且外面裹着铜,内里裹着铁,做工苛刻,简直就是个小堡垒。
区区一枚土制炸弹,根本奈何不了唐毅,只是被震动了一下,额角撞得青紫,把乌纱压得低一点,也就看不出来了。
其实明眼人都清楚,刺客根本没有想过成功,正如他所说,要做博浪沙一击,分明是把唐毅当成了秦始皇,他要鼓动天下人,一起来反对唐毅。从行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抱定了必死之心。
相反,他更盼望着死的壮烈一些,凄惨一些,越是可怜,就越能激起同情,掀起风浪。
果然,在唐毅遇刺之后,所有的衙门都动员起来,很快他们就确定了刺客的身份,他是陕西人,祖上是世袭的指挥佥事,由于革除了世袭军职,他失去了继承的官职的权力,参加武举落榜,入选军校没有成功,生活潦倒窘迫。
他就把责任算在了唐毅的头上,才有了这一次的刺杀。
“荒唐,老子一个字都不信”
谭纶狠狠啐了一口,把调查的报告扔在了地上。
“吴老尚书,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谭纶瞪圆了眼睛,怒不可遏。
在他的对面,正是刑部尚书吴百朋,此老早年在东南抗倭,和谭纶还是老搭档,一起出生入死,真是想不到,一个抗倭英雄,到老了竟然如此糊弄公事,简直岂有此理
“刺客只是一个寻常的失业军官,那他如何知道元辅的马车,如何知道圣驾经过的路线他又是如何制造土手雷周围的侍卫人马都是死人吗”
吴百朋面对谭纶的愤怒,两手一摊,苦笑道:“谭阁老,您要是觉得有疑虑,只管查就是了,老夫本事有限,只能查到这些,想必以谭阁老的超凡脱俗,一定能找出真凶,替元辅报仇雪恨”
“你”
谭纶气得浑身发抖,脸都铁青色了。
“吴老尚书元辅大人为国辛劳几十年,大明的国势能有今日,都是元辅的功劳,有人要暗杀元辅,就是要毁了大明。你入仕几十年,不会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吧务必严查到底,找出想要暗害元辅的真凶,非如此,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面对谭纶暴跳如雷,吴百朋低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了解祭奠隆庆详细流程的,无非是万历身边的人,和唐毅手下的一波,唐毅的人不会暗害他,动手可能最大的就是万历的人马。
查,怎么查
查皇帝吗
小皇帝已经被架空,母亲也被处死了,太凄惨了,如今陛下年纪已经大了,他想亲政,想夺回权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吴百朋没心思辩论谁对谁错,但是让他成为弑君的凶手,抱歉,绝对做不到
“谭阁老,这是老夫的辞呈,若是阁老觉得老夫不适任,罢免了就是告辞”吴百朋说完,起身离去,谭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珠子冒火。乒乒乓乓,砸了一个粉粉碎。
“真是想不到,连吴百朋这样的老臣都成了保皇党,竟然敢压下案子,简直岂有此理”曹大章又气又恨。
谭纶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唐毅,怒道:“元辅,您倒是说句话啊,内阁立刻就着手调查,不管牵连到谁,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不愧是带兵出身,就是霸气。
只是唐毅看在床头,微闭着二目,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下坐在最靠边的申时行。
“汝默,你是什么意思”
申时行低着头,深吸口气,“师相,有人暗算师相,弟子自然是震惊愤怒,只是我以为,仓促之间,还不能说明吴百朋就是保皇党。”
“怎么就不是”谭纶一拍大腿,“申阁老,他都包庇凶手,怎么能不是”
“子理兄”
唐毅摆手,“让汝默说下去。”
谭纶讪讪点头,申时行的头更低了,“师相,有些事情就像是阳光雨露,父母恩德,享受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您老这十几年来,将大权赋予文官,废掉锦衣卫、东厂,让臣子真正有了尊严,有了地位,不再是匍匐皇帝脚下的一条狗,天高海深,也不为过。可是享受久了,他们就麻木了,以为都是理所当然,相反,他们会觉得皇帝大权独揽也没有什么,甚至有人想借着皇帝的威望,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呸都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骂娘的小人,十足小人”谭纶气哼哼骂道。
可是他思量一下,也明白了谭纶的意思。
人世间有很多奇怪的现象,就拿一些老人来说,有几个孩子,老人通常住在一个孩子的家里,吃喝穿用,生病照料,都是这个孩子付出。平时免不了吵架摩擦,老人满肚子火气。
其他的孩子呢,隔三差五,过来看看,带着点水果点心,嘘寒问暖,老人就会非常高兴,大赞孝顺。
子女之间,偶尔送礼派,就打败了养生送死派
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唐毅目前的状态。
他在台上一天,大家不会时刻念着他的好,总想着自己少得了多少,总看着唐毅任用私人,提拔门生弟子,他们满肚子怨气,盼着一个人取代唐毅,能给他更多的好处哪怕那个人是万历,是皇帝陛下,他们觉得也可以一试。
心态就好像买彩票一样,有梦最美
吴百朋也是多年的老臣,他未必真心保皇,但是却难免对唐毅的微词,觉得皇帝值得同情,怀有希望。做事的时候,自然会暗中庇护。
琢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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