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璀璨,临海区工农路上显得有些冷清,唯独这条路上的百乐门夜总会门前车水马龙,一辆接一辆的的士排在门口前的路边,门口处的门童不断为下车的客人拉开那扇暗花玻璃门。
马路对面有一家士多店,老板在门前摆了几张矮木桌,架上个天然气炉,用瓦煲煮着一煲牛杂。一串牛杂五毛钱,小店还提供本地啤酒厂生产的威力啤酒,一块五毛钱一瓶。
在滨海市,牛杂可谓是大众食品,用新鲜牛杂切块,佐以葱头、八角、香叶、桂皮、姜、适量。再加酒、盐、糖、胡椒粉、味精。价格便宜实惠,味道又好,所以是滨海市里最常见的宵夜。
四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啃着牛杂,眼睛偶尔瞟一下百乐门方向。
天空飘着毛毛雨,气温虽然略有回升,但还略带寒意。
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喝了一口啤酒,看了一眼百乐门,对另外一个年轻人说:“林股,下次放蛇,记得让我去。”
放蛇,滨海政法系统的暗语,意思是暗访查探。
这几个年轻人,正是综治办的林安然、孙刚、黄军、刘阳。
林安然笑道:“你长得太正统,不像嫖客。”
年纪大一点的黄军马上表示不满:“小林,全办公室外勤里,我年纪最大,最有痞气,为啥不派我去?”
黄军年近四十了,论年龄确实是他最大,林安然虽然是股长,但黄军并不会对他太过客气,往往还是叫他小林。
林安然呵呵一笑,拿起面前的瓶子磕了一下黄军的瓶子,说:“下次一定让军哥出马。”
孙刚忽然说:“他们进去都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一点动静。”
林安然伸伸懒腰,看看表,说:“不急,我估摸着他们也很难找到路子进三楼,上次这里开业,我和朋友来过,都没上过三楼呢。”
刘阳在一边一直不吭气,默默低头吃东西,面前摆了一堆竹签,等吃完盘子里的牛杂,又喝了口啤酒,这才开口了:“林股,这家夜总会背景不一般,查它可不容易的。”
林安然何尝不知道?可又不想和刘阳谈太多这方面的东西,于是应付道:“都是为了工作不是?咱们做小干部的,得听领导的安排,又不是我们决定能不能查。”
刘阳摇摇头,叹气道:“这可是趟浑水。”言下之意,是好心提醒林安然,复杂的事情得小心。在官场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不鲜见,远的不说,就拿解放南路的火灾来说,毛忠东和王文俩人就糊里糊涂成了斗争的牺牲品。
刘阳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父亲是临海区原区委常委、区委办主任,文笔一流,国家作协会员。林安然一直不明白刘阳为什么一副吊儿郎当不求上进的模样,以他的身份,只要表现稍好一些,过两三年提个副科都不是个事。可是刘阳在单位一直口碑不咋样,经常上班不见人影,后来和尚东海熟悉了才知道,刘阳是炒股的高手,这一两年在股市斩获不少,压根儿看不起那份工资,无非是顺了父亲的意思进了单位,将来老了有个保障而已。
同刘阳到湾仔饭店跟尚东海吃饭的时候,借着酒意,林安然曾问过刘阳,为啥没一点要在官场发展的意思。
刘阳说:“你知不知道我老爸当年是怎么当区委办主任的?说是个常委挺牛逼,实际上夹在官场斗争的漩涡里左右为难,整天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人,为了写一篇材料,反反复复修改无数次,写好了贴在墙上一个字一个字去看去修改,人累得半死,我那时候还在读书,就已经发誓以后绝对不做我爸那种人。人最要紧就得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我爸是老实人,有点文人的风雅和孤傲,不适合在官场。我呢?喜欢自由和无拘无束,也不适合官场,之所以还在体制内混,不过是要个旱涝保收的饭碗而已。至于当官?没劲!也没那个想法。”
林安然何尝不知道百乐门夜总会是根难啃的骨头,更清楚其中要承担的风险。这事跟李亚文和刘大同的私怨有些关系,在接手这宗案子的时候,林安然觉得李亚文作为一个区委书记实在是缺乏气量。老这么跟上级纠缠不休,在刘大同没进常委之前、钱凡没退休之前,或许能占一定的上风。
可是从长远来看,又不大划算。刘大同年轻,是市领导人马里最年轻的一个,前途一片光明,不然卓彤的父亲卓经纬也不会同意卓彤和刘小建来往,或许也就是看中刘大同的前程。假以时日,刘大同进了常委,李亚文的日子就会越来越艰难,若岁数已经很大的钱凡再退居二线,李亚文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后来林安然似乎也猜到了李亚文的想法,李亚文本人也不年轻了,五十三岁了,也就是能干一届,估计是想着刘大同进常委之前自己就已经下台了,刘大同就算再本事,也吹他不涨拉他不长。
这种做法在林安然看来很没必要,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官场上做事,留退路给别人也等于留给自己,没必要弄得那么你死我活。
刘阳的好心提醒在林安然看来也没什么意义。即便是浑水,林安然也不能不趟。官场上就没谁是真正干净的,只能是相对干净,也没有哪一潭水是清澈的,基本都是浑浊不堪。若想在官场上步步高升,就得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狠劲。事事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那什么都做不成。
林安然觉得眼下最需要谨慎的是如何将这件案子操作得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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