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玉最终选了一张带音乐的贺卡。更确切地说，是个音乐盒，比一本《三国演义》还要厚。是介于贺卡和音乐盒之间的档次。你要说它是贺卡吧，它比贺卡高个档次。你要说它是音乐盒吧，它比正宗音乐盒便宜很多。要价适中，三十五块钱。讨价还价后，三十块成交。
售货阿姨帮着装好电池，一打开盒子，果然奢华，塑料做的雕饰金碧辉煌花里胡哨。还带音乐、带香味，中间一个大心型里，留着空白位置画几条横线，那是写贺词的地方。
售货阿姨要了一块钱包装费。用彩带包装起来，精美绝伦。
井玉突然想起，如果明天娜娜问起来，花钱买什么了，怎么支应她？难道就跟她说，给谭雨蓉同学买了个生日礼物？然后娜娜叭叭叭，又要说老二有毒，跟老二交往有危险什么的，唠叨个没完。
不好不好。井玉眼珠子一转有了办法，回柜台又买张一块钱的普通卡。
井玉看看这张其实也不错，就是做工简单，就一大张硬纸片合起来，上面画些烫金的卡通人物，也有香味。
看着手里两个礼物，档次天上地下。井玉心里也替娜娜不公平。
其实说到底，自己还是跟娜娜最亲。人家给了一百块钱还说不用还。到头来就买个这么次的卡片打发人家。而谭雨蓉，不过和她刚认识，说了几句话而已，还帮她捡起手帕，竟然给她买这么高档的东西。
关键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说不定自己花心思买的礼物，人家谭雨蓉回家打开就看一眼，过后没了兴趣就扔到一边接灰尘。然后等年底大扫除，全都当垃圾清出去，这就是三十块钱最后的下场。
想到这，井玉有些心虚，感觉对不起娜娜。也期盼着那个什么谭老二会重视自己送的礼物。
井玉回到家里，家里爸妈刚刚卖了两头病猪，生猪市场的老板都不愿意收，病猪不好养，存栏风险大。家里只好把猪卖给镇上的杀猪专业户。正在家点钱。
井玉进屋一看，妈在点钱，爸在吸烟，二叔正说着话。
二叔是家里的出头人物，老党员，公社干部，村办工厂创始人之一。身上永远都是一身格挣格挣、笔挺的中山装，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永远都插着一只发亮的钢笔。井玉总是会奇怪，二叔夏天穿那一身不热啊？后来知道，中山装有薄的有厚的。
二叔都一把年纪了，走起路来挺胸抬头、板板整整。二叔说过，这是一个标准的党员形象。就是到死那一天，也要穿这么一身，显得精神。将来到那边会见马恩列斯毛五位世界领袖汇报咱们村工作，也有底气。每当二叔这么开玩笑，村民们都会哈哈大笑。
二叔对井玉的少年时期影响巨大。井玉一见二叔，总有一种很威严，令人畏惧的感觉。比见了政教处主任还要紧张。
二叔身下有两个女儿没儿子。也就格外看重井玉。常拍着井玉肩膀说，大程子，好好学习好好表现，将来二叔做你的入党介绍人。大程子是井玉的乳名。
井玉在学校里，连个共青团员都没当上。每每心里不平衡时，就会想到二叔这句话。相当有鼓励性。不是共青团怎么了？咱将来直接入党。
井玉在屋里，规规矩矩叫了声二叔，二叔笑了笑没说话。井玉这才说，爸、妈我回来了。看见妈在数钱，井玉瞪大眼珠子看着。妈呀，这么多钱？
“妈，能不能给我一百块钱”
这话一出口，妈停止数钱，爸停止吸烟，二叔也盯着井玉看。三位长辈都想从井玉身上找到答案——你要钱干什么？
井玉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爸妈都养猪。这养猪也有风险，赶上年成好能赚钱，赶上年成不好，粮食贵成本高，搞不好还要赔钱。不赚不赔的时候也有，那就是零钱换整钱，说来说去就那么点钱。关键井玉的爸和奶奶还有病，家庭开支大。
家里这点破事，井玉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几乎从不跟家里要钱。除了学校必须交的学杂费、测验卷子费，这个费那个费，还有那个最可气的微机费，微机课光上理论课，讲讲什么是闻都死程序，闻都死窗口是个什么玩意儿，真正的微机教室就去过一回，就学怎么开关机，学校就收了六十块钱。也有的班级，微机室设在哪里都不知道，没去过。
没学微机的事还不让学生回家说，谁泄露机密谁负责。
后来开家长会，井玉二叔代表井玉的家长去学校，用老党员公社干部的口气，把学校老师一顿狠批。骂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引经据典、条理分明，把一群臭老九骂的哑口无言。
家长会过后，班主任、政教处主任、级部主任分别找张井玉单独训话，责怪他泄露学校机密，造成极严重极恶劣的影响。
井玉感到万分冤枉，跟各种王八蛋主任老师不断的重复解释，我真没说，什么也没说，我也不知道我二叔怎么知道这事的。跟老师解释半天也没解释清楚。
为这事，井玉埋怨了二叔好几年。
还是为这事，井玉眼瞅着初中三年级了，就是入不了共青团。张井玉这三个字，在学校黑名单里名列前茅。
多年以后，当地有人开网吧，两块钱一小时。井玉第一次去网吧上网。没用五分钟就学会了打字上网、开关闻都死。论价格还不到两块钱。这时井玉才感觉到，当初二叔骂那群臭老九，骂的太对了，太过瘾了。
于是井玉学会上网的第一件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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