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尔帝国·王都安道尔·圣天宫后苑
凄风冷雨,破碎山河。
就是在这样的夜雨后的灰色清晨,决定了要离开这里,离开这白玉的地面,离开这朱红的墙,离开这辉煌的琉璃金顶。
这不是什么离家的话别,而是王权陨落的逃遁。对于这个曾盛极一时,如今却是风雨飘摇的庞大帝国来说,真是空前的耻辱啊。
叶赫维琳·兰威,这个“垂帘听政”55年的安道尔帝国皇太后,如今也褪去了雍容华美的宫装,换上了一身蓝色的粗布麻衣。她紧锁着嘴和眉,银色的瞳孔中威棱四射,一如往昔。
55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为了经营这个日薄西山的大帝国她已经将一头亮丽的银发熬成了苍白的颜色,然而无论是多少苦难多少辛酸,或者是怎样的困境,都不能将她骨子里的冷酷和坚持消减半分。
她从里到外都像是一块顽石。
她就这样保持着一副令人胆颤的表情,直到几分钟后,她终于不再紧抿着冷硬的大红嘴唇,而是用平日里一贯的威严语气命令道:
“娟儿,缀儿和我走。”
尽管喜悦并不是该在这个场合产生的感情,但是两位宫女还是被喜悦侵袭,她们战栗着,流淌着眼泪,连滚带爬地蹭到了兰葳的面前
“老祖宗!”原本娇媚声音早已变了调,双双扑倒在兰威的膝下,喜极而泣,这一刻在她们卑微的心灵深处,兰葳已经从一个令人恐惧的铁腕太后变成了至亲至近的老祖母。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胆子去奢望这样一种在危难中不弃恩情,十万白银和这相比,连灰尘都算不上。
而这泣声在旁人听来竟是如断肠毒药般悲苦。王都临危,太后出逃,千年国耻,一朝铸就。在场送别的几位大臣一想到此处,恨不能自己也大放悲声。
“去天涵宫接来皇上。”兰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酷,好像整个帝国即将灭亡的巨大压力,也无法让她的情绪波动一点点。
少顷,而立之年的安道尔·酌渡,一个两眼无神的高大帅气的男人踏着四方步走来,他向兰威行了个四分之一屈膝礼,并用一种近乎女人的细声细气的声调问了安,然后他就恭敬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那张脸根本局部是他自己的。
兰威只是一挥手,当先向不远处的大车走去。这是一种很普通的马拉的很普通的车,用一种黑不黑,蓝不蓝的杂色漆漆了车身,车顶是一块撑开的绿布,油腻腻的像毡又像帆布。顶上的绿布垂下来遮住四周,绿莹莹的,像一团静止的幽火。这当然不是达官贵人的座驾,甚至不是殷实人家的交通工具,而是要钱有一点,要权一点没的,几乎与平民为伍的小商贩们才会选择的车辆。然而这些临时征集来的满是油污和掉漆的马车,如今却要承载起一个帝国的渺茫希望与仅剩的一点儿尊严。在这个意义非凡的灰色的早晨,帝国的实际控制者,皇太后叶赫维琳·兰威带着已经没有实权的皇帝酌渡,以及他的妻子,晋封淑德皇后的叶赫维琳·妍月,还有两个尚未出阁的小公主仓皇出逃。除了每人两个随身伺候的丫鬟外,另有三个身兼车夫和侍卫的宦官。
然而即便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也不是人人步调一致的。
比如说就要登车的时候,在送行的各色贵人中,一位少女款款走出。
“老佛爷,求求您也带上我吧!”
这才是真正的悲泣,那嘤嘤的细语,竟有一股血肉撕裂的可怕力道。
然而,这也只是换得太后的一句懿旨。
“淑贵妃,虞贵妃,你二人留守宫中,一切典常,悉如往日。切不可乱了祖宗之法。”
“可是我也是皇上的妻子啊!”少女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悲戚的语调向针一样扎着在场的所有听众,除了顽石似的兰威。
少女有些急切地,试探地迈出了一小步。准确地说,是遮盖在大红宫装之下的右脚,稍稍向前移动了两寸。
一排低矮的土刺,突然升起,挡在了少女的面前,三寸高,东倒西歪的,显然施法者的水平并不过关。
这是安道尔帝国特有的地系魔法。
这是最低级的魔法,对于少女来说,要破解这个太简单了。
但是她不能。因为在那土刺之上,还有一道无形的墙,构筑于所有人的心灵之上,也将在场的人的命运,隔离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此时的少女也就是淑贵妃,被绝望地挡在了世界之外。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与皇上对望着。她从皇上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的不舍,读出了些许的渴望,读出了丁点儿无奈与愤怒。
她被排除在了逃生的队列之外。
只有三辆车,每辆车能坐四个人,挤一挤,五个,而现在刚好就是十五个人。
而且她只是一个贵妃,她不可能与太后,皇上,皇后这样尊贵的人挤一挤,尽管他们自己已经在挤了。
她只是贵妃之一,如果她跟去,那岂不是说所有贵妃都跟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个队伍中,已经容不下这些“多余的人”了。
于是她,塞克利亚·星姬,以淑贵妃之尊,向她此时仍然深爱着的皇帝,含着眼泪行下大礼。
是安道尔皇室之中,贵妃一级才能使用的礼节。
她知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向这个还没有机会得到自己童贞的男人行礼,甚至是最后一次,可以和他这么近的距离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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