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绪波动被轻彤看在眼里,从头到尾,不见他有任何表情,那样木然的一张脸,竟让人有种噬魂之痛。
对那个已逝的先帝,又添了一份憎恶。
许久,他回转过身去,面对着那堵漆黑的墙壁。“……其实,我也许没资格带你来这里,没资格干涉,因为结果如何,都是你一人承担。”
所以,才多番询问,是否真的要来这一趟。
这……算是对相处多日的一点心意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对着他的背影道:“……原本,你已经脱离了无名宫,愿意协助我这一番,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论结果如何,我不会有所埋怨,更不会牵连与你,若是发生了意外,也请你……只需要保全好自己,一定要保全好自己……”
我看得到的。
我能看到,一向授命于祁玄英一如没有灵魂的工具般存在的轻彤,此刻第一次按照自己萌生的那丝意愿做了违背祁玄英的事。
被无名宫永无天日的磨炼压制了十几年的初心,直待着一点一点地萌发出来。
一方面,痛恨先帝的残忍血腥,一方面,又庆幸,庆幸自小身在无名宫的魑魅魍魉,明心师兄,轻彤,鸣珞和青缎,还有一直自觉有愧于我族的祁玄英,都没有被那份残忍血腥泯灭了人性……
十几年来,从幼童到及冠年华,双手沾染的无数血腥,却没有让他们的精神崩溃……这背后承受的痛楚和梦靥,到底有多噬魂挫骨,封闭自己的内心来减缓那份伤痛,而真实的背后,依旧隐隐存在着的淡淡的柔光,包裹着自己的内心不被黑色侵蚀干净。
……一直的希望,就是脱离无名宫,离开皇宫啊……
在轻彤的几番摆弄下,墙壁最终开出了一个洞,橙黄色的烛光瞬间穿透进来,他对着洞口看了一会儿,沉默了片刻让开道来,示意我过去。
我的内心涌起一丝忐忑。
隐约可以听见说话声,似乎……是引凤太后的声音。
几步上前去,迟疑了片刻。果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立在大殿中的引凤太后。看这个视觉,这个洞似乎是在大殿侧的一面墙上,前面挡着一片大大的屏风,这个位置相当隐蔽,透过屏风的木栅却可以看到大殿的全景。
此时引凤太后面色似有几分狂妄的笑,美艳的脸上满是快意,她的身侧还跟着数个宫人以及朝廷命官。祁玄英呢?
急忙望向大殿御案,那一袭白色的身影立在平日批阅奏折的案前,面对着案下众人,神色淡漠无痕。……还好,看来似乎还没有什么事。
可是,才刚放松下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那是……楼栖然?!
我失控抓住洞壁,那跪在御案之前的人,不是楼栖然是谁,到底……
“引凤太后所言,是真?……”一位较为年迈的老文臣对着引凤太后问,口气似乎有几番不可思议,再看大殿其他权臣,也是面色难以置信。
“怎么,何时本宫在魏大人眼中也成了信口胡诌之人了。”嗤了一声,似是对一干人等的眼色并不以为意,矛头直指殿上之人,眉宇狂傲冷道,“皇上,本宫所言是否属实,只消这位前朝兰妃的妹妹对峙一番,便知真假了。”
我紧紧地盯着楼栖然的身影,奈何她跪在地上,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令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内心的担忧前所未有地沉重。引凤太后,莫非,那之后你对楼栖然用了刑么!
祁玄英目光顺着引凤太后看向楼栖然,一双眼瞳忽明忽灭,猜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而从一开始立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年轻臣子却轻笑一声开了口。“太后又何必妄自菲薄,臣等并没有质疑太后的意思,只是你所言的萨卡族,便是早已在前朝先帝的旨意下遭到覆灭。”
顿了顿,那面带轻狂笑意的脸却似乎冷了几分。“别人兴许不记得,我楼家堡可不会忘,一夜圣旨之下,兰妃褪下霓裳,身披战袍为王请命,与草原王族一战数月两败俱伤,兰妃身泯,为先帝擒杀萨卡族长,擒获草原第一美人萨卡王妃……家姐为国捐躯成为天佑巾帼,这一战,我楼家堡何其荣耀,果真是奉天承运,岂会忘记!”
一干权臣面面相觑,竟是缄默了下来。
前朝先帝之荒淫人人看在眼里,当年边境草原一役,真算上来,天佑王朝又岂能光彩。……一腔热血却落下这看似荣耀实则屈辱的巾帼英雄之名,楼瑾兰的结局,又岂能让人不感到惋惜。
这对楼家堡而言,势必是皇室给予的耻辱。
“如今,引凤太后又将舍妹牵扯出来,是想说舍妹勾结萨卡余党了么?看来,这算是天意让我楼家堡与萨卡族如此有缘了,这样的缘分着实让人忍俊不禁了呢,呵呵呵。”最后的笑,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看来,这位就是身居朝廷命官的,楼家堡的长公子,相传与楼瑾兰为龙凤胎的楼昕。
这才发现裴焉也在一旁,只是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面对楼昕的暗讽引凤太后却始终不甚关心,似乎真的只把苗头对准了祁玄英之人。冷笑了一声:“楼大人莫要急着数落本宫的不是为好,是与否,不如让令妹自己说清楚,人在这里,本宫不曾动用私刑自不会逼她,你既是她兄长,在你面前,她难道还会胡诌呢么。”
“臣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对自己的妹妹自然信得过,但是也相信这皇宫欲盖弥彰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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