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孩子们大气不敢出一个,只觉得刚那几鞭子像是抽在自己身上,让人心惊胆寒。
二十九伏在泥土里,身上流着血,血又沾着泥,浑身皮肉如绽开一样,疼痛的颤抖,试了几下都没爬起来,在泥中打滚。
四周孩子俱是神色恐惧,无一人敢上前,旁边的管教们更不可能管。
荆管教冷脸一瞥地上浑身是伤的二十九,如看着一团不中用的垃圾。
“饭吃好了就去武场,倒立两柱香!”
孩子们散开,二十三在管事的逼视下,站起吓软的双腿,不忍回头的也走了,唯独留下二十九。
“起来!若是晚了按照规矩继续罚!”
二十九咬着牙硬生生爬了起来,身上流着血,也不吭声,好一副倔强模样。
受了伤却也没有什么特例,否则就不是挨罚。
二十九勉强跟着孩子们到了武场,马步、倒立、再到打拳,招式一板一眼,不说为什么练,不说什么时候停,一个不行又从头来,孩子们和着血汗打基础。
只是现在孩子们不知,今日每一分基础都是他们日后九死一生的一分胜算。孩子们虽然资质不一,但若底子打的不好,日后哪怕是经脉扩通,紧要关头依然会显出不足,若丢了命不要紧,坏了主子的事,那便是大忌讳。
跟着荆炎的刑堂侍卫,是“万刃”退下来的探子,经此磨练,不免有一些今昔之感。
“堂主,您对那二十九,是不是有点儿太严厉了些?”
老侍卫想起方才地上不断挣扎的孩子,浑身带伤,来时不知怎地,脸又给毁了,四肢套着练功的铁环,别说是个孩子,就是已摔打出来的成年人也未必吃的消。
荆炎闻声面色一沉,一旁侍卫立刻神色惨白,恨自己为何一时忍不住多事。
岂料,荆炎却没有责罚他的意思,隔了半响,沉声道:“要知这世界上最痛苦的磨练不是疼痛,而是孤独,孤独可以使人变强,也会使人异常脆弱。这是庄主的意思,我们这些人无需操心。”
只此一言,那侍卫不敢再多问,武场上孩童们一个个挺身倒立,双臂剧颤,却绷紧双腿。
遍体鳞伤的二十九排在最末,身子有些斜,怕是再也撑不住了。
那日后,便再无人敢主动与二十九说话,加之他脸上的伤痕可怖人人避之不及。连二十三也只是每每犹豫,却不敢以身试法,骨子里惧怕那一顿鞭子。
久而久之,有人甚至怀疑那二十九到底是不是个哑巴,别人不同他讲话,他也不曾主动同人说什么。
唯有扛不住打时哀嚎两声,或者每晚梦中呓语才能证明他不是个天生失声的。
要想人前显贵,必的人后受罪,而二十九所受的罪,却是为了别人的显贵,竟与他自己无任何关系了。
日子一天一天永远过不完似的,二十九恍若置身在地狱,白天盼着日落,可以有一时半会休息,到了晚上四肢疼痛,连绵噩梦,又盼着白天。
转眼到了年关,北州城中家家张灯结彩,大南朝最肥沃之地莫过于这膏腴之壤的北州,这几年的国库粮仓基本靠着这里供应。今年又是个瑞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老百姓们交了税粮,还有富余,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大家伙都在盼着这一天。
胡同里孩子换上了颜色鲜亮的衣裳,兴高采烈地放起鞭炮,舞龙舞狮子的戏班子,穿过大街小巷,半大孩子跟在后头,闹嚷一片,空气中处处飘荡着节日的喜庆。
正所谓,千门万户曈曈日,争插新桃换旧符。
然而,整个城中却有一处颇为冷清的地方,那便是明月庄。庭院深深,静影沉璧,竟将那浓浓年味儿挡在世界的另一头儿。
暗卫死士们本就没什么年可过,逢年过节兴许是他们最忙的时候,王室贵胄府上都会有庆典节目,更何况镇守一方的雍王,因此正是各处人手稀缺之时。
孩子们现在还担不了守卫重任,轮不了班,倒也获了一日空闲。
听得外面的爆竹声响,辞旧迎新,热闹非凡,更是显得这院内清冷凄凄。正应了那句,富贵由天,人各有命。
这是二十九在明月庄过的第一个年,往年有娘亲姐姐,自然也会像那些街上跑蹿的孩子们一样尽情玩闹。只是如今,时光一转,却已如上辈子的事了。
按照道理,每年的小年到十五,都应是雍王府最热闹与忙碌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在这家家团聚的除夕夜,雍王居然一身便服,着一匹轻骑,身后只随两名亲卫,竟突然驾临到明月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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