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初生。
寂寞的林间偶尔有些许微风吹过,带落几片枯朽的叶子,冰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印下一片片斑驳的黑影,如鬼魅一般随风摇曳。
远处的山巅之上,有一人斜倚青石而卧,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抚着腰际的长剑。覆额的长发掩盖住了他的双眸,只有间或吹过的清风才能扬起几缕,露出他印着半月的明亮的眼睛。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低声地吟道:
“遑遑三十载,书剑两无成。
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
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
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
吟罢,他倏地拔出长剑,剑走偏锋,剑斜向上,手腕轻轻几抖,朵朵剑花便已将他全身笼罩。
他猛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忽然将酒壶抛向半空,长剑过处,酒壶已落在剑尖之上。剑身陡转,长剑回旋起舞,高低错落,左右参差,而酒壶却似生了根一样稳稳地粘在剑尖之上,不曾滑落半分。
突然,他疾伸左手,食指在剑身中间迅速一弹,只见一股细长的水流从酒壶钱孔大小的壶嘴激射而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末端正是他已经张开了的嘴。
“东方兄,好自在啊!”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的树林里自远而近地传来,接着一个黑影几个鹘落便到了他的身后。“东方兄”听着还是在很远的地方,说“好自在啊”的时候,黑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东方行没有转身,长剑回转,将剑尖上的酒壶递了过去:“既到了,先饮此半壶为尽。”
黑影没有说话,接过了酒壶,壶口微斜,一倾而干。月光下,黑影的眼中似闪过一丝悲凉。
黑影道:“十年了,你还是如此。”
东方行道:“十年之约,东方行时刻铭记,不敢疏忽。谢兄却也不曾忘记,不是吗?”
黑影道:“谢三十年前便已死了,何来忘与不忘。”
东方行道:“既已来了,战与不战,多说何益。”
谢三知道,从他接下东方行递过来的那半壶酒开始,今夜自己已无退路。既无退路,那便拔剑吧。可谢三已经无剑,他的腰间悬挂着的只是一柄无剑的鞘。
“你的剑呢?”
“剑已被埋葬,在十年前约战之地。”
“为何?”
“剑身已断,鞘已无用。”
“剑埋了,何不连剑鞘也一起?一柄无剑的鞘又有何用?”
“鞘虽无剑,心中有剑。其实每个人又何偿不是这样一柄无剑的空鞘。”
“剑已出鞘,不交锋饮血怎可再归。”
“既无可归,何妨不归。”
短暂的沉默,只看见月光,只听见风声,只听见树叶婆娑……
东方行右手的长剑凝固在半空,散发着阵阵寒光。
半晌之后,东方行道:“我的剑还握在手中,我的鞘还系在腰间。”
谢三道:“今夜,你定要与我一战吗?”这句话脱口的瞬间,谢三就已经后悔了,这无疑是一句多余的话。
谢三接着说道:“酒已喝了,你岀剑吧。”
东方行道:“你的剑如何出鞘?”
谢三道:“我的剑已经出鞘。”
东方行没有再说话,右手长剑“唰”的一声疾刺而出,谢三身形一偏让过东方行的长剑,而后足尖点地,身子直直地向半空弹射上去。东方行见一剑刺空,未等剑招使老,便撤回剑锋,借着一刺未尽的余势,转而向上,剑尖犹如毒蛇红信般不住颤动。东方行这一刺三式,如行云流水般使将出来,瞬间将谢三下盘封死殆尽,东方行知道,在无法借力的空中,谢三必然会直直下落,而谢三如若真的堕下,双腿必然无幸!
谢三的身子也正如东方行所料,正在下落。只见谢三弯曲双腿,伸出左足尖,在剑花的中心踢了一下,但见原本笔直的长剑,在谢三的一踢之下瞬间弯曲,而谢三也借势斜向后方飞跃而去。东方行心中一凛,也跟着纵身跃去,挥长剑凌空下削谢三左肩,谢三微沉左肩,右臂倏地从左胁下穿出,竖起食中二指在东方行的剑背上轻轻一格,东方行的长剑立而向左偏出分毫,东方行顺势向右平推剑锋,斩谢三腰胁,谢三双足未动,身子突然向后疾倒,东方行的长剑堪堪削过他的鼻尖。东方行执剑下劈,谢三出指格挡,二指一剑在月下来去相争,东方行的一柄长剑如游龙出水,映月生辉,而谢三的双指却似钢筋铁骨一般,不曾落了下风。
忽然,东方行大喝一声,跃起丈余,半空中,长剑刺向谢三前心,谢三两腿微屈,双足下沉,双掌在胸前划个半弧,突然向上击去,只听啪的一声,谢三双掌相击合十,将东方行的长剑夹在双掌之中。东方行长剑被制,一时间无法落地,整个人竟在半空凌虚倒立。东方行心有不甘,倒立的身躯忽在半空中旋转起来,长剑为绞劲所带,势不可当。谢三见状迅速撤掌,将左手背于身后,右掌向下撤出后在腰际划个半弧,随即闪电般向前击出。东方行将长剑背于身后,挥左掌相迎。双掌相击,只听“砰”的一声,二人均是一震,不由自主的各向后退了一步。他二人尚未立定,已二次出掌,双掌甫接,立即后撤,而后再次击出。月光下只见二人两掌相抵,额头渗出汗珠,已是拼上了内力。
武学有言,“外操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内力乃习武之人修行而得的真气,随所习时间的增长而愈渐浑厚,外门功夫若无真气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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