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三年,初春。
离京畿府百余里地,隶属于末春府的无名小村落,一行携了木桶木盆的素衣少女朝着溪边嬉笑而去。
她们要往东边的阳河浣衣,浣一件可挣得一枚银钱;但毁一件,便需要赔上一年劳作。即便条件如此苛刻,还是有众多的妙龄少女主动聚集在发放浣洗的衣裳的府邸门前,期盼捡得一件半件衣裳前去洗涤。
府邸有个规矩,浣洗衣裳的必当是妙龄少女,尚未出阁,五指娇嫩如青葱,还须面貌身材姣好。
因为府邸之主,喜欢美女。身上穿过的衣裳,也自然需要美女照料。
大冬刚过,春寒料峭,纵然日头已足,但将手伸入这溪流之中还是觉得冰凉难忍。
浣衣少女们正排着队,一次一二人蹲在阳河的岸边洗衣。
她们虽未见过这府邸之主,但曾听说这人是京畿中的大官,生的丰神俊朗,待人温谦。在这不知名的村里的府邸乃是他兴起时候所设,偶尔会在闲暇时候来此。这些从小待在村里的女子,凭着这空穴来风,竟然就对这神秘的府邸之主莫名地充满了憧憬。月月聚集而来,不但为这丰厚的赏赐,也为有朝一日能见这个传闻中的大官一眼。
阮希希捧着木盆而来,一瞧见又是一群女子聚集在阳河之边叽叽喳喳,顿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微微叹息,皱起了眉,张望了一圈。
阳河虽浅、水流平稳,但适合洗衣裳的就这一处。她懊悔地捶了捶自己的脑门,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竟连府邸放衣裳的日子都会记混。
府邸放衣,一月只有一次。
阮希希洗刀,却是天天。
因为她的爹爹是村内的杀猪人,人称阮杀猪的。他的刀子必须天天用阳河的水来磨洗,否则便会不顺手不顺心。
此时阮希希瞧着那群在岸边叽叽喳喳的麻雀儿,甚为无奈,只能暂时将木盆放在地上,自己蹲了下来安静地托腮瞧着阳河流水。流水哗哗,又是清晨,阳河之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阮希希盯着这河面良久,低低叹息。
“完了,又要误了爹爹的杀猪时间……”
阮父每日清晨都会祭香,然后便让阮希希带着木盆出门洗刀。待阮希希回去之后,阮父已挑好了待宰的肥猪,手起刀落,那猪便一命呜呼,转手便会散到邻近各处,成为桌上佳肴。
阮父杀猪的时间一向固定,雷打不动,唯一的例外便是阮希希回去迟了。那时候的阮父便会罚跪阮希希,让她头顶着一碗水独自跪着。
阮希希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在没人监督的间隙盘膝坐在地上,颓丧着等着门被重新开启的那一刻。
风吹草动,阮希希猛然回神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了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怔怔地望着阳河水面,身边的那个人的影子挺拔修长,穿着华贵的蓝绸缎衣,如墨的发半用玉冠束着,另一半则披在肩头。他此刻手里正捏着一样东西,脸上的表情不甚明朗,只让阮希希在依稀觉得,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令人畏惧和讨厌。
“姑娘怎么不去洗衣?”他问,一开口的嗓音,如外表一般清润。
阮希希回头,从下往上打量这个人,三分俏皮七分认真道,“我也想啊,可是我抢不过这群麻雀。”
“麻雀?”那人嘴角轻扬,望着稍远处的那群少女,嘲讽道,“的确像是一群麻雀,聒噪且不安分。”
阮希希又瞄了他一眼,就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抖抖衣衫,捧起木盆要走。
“姑娘要去哪儿?”身后那人问。
阮希希背影一抖,未回头,答道,“我要回去了。”
身后的人好一阵子没有动静,阮希希心跳如鼓。她方才扫视了这人,他锦衣华服而来,气度不凡,再加上那样出众的眉眼面貌,温和却绵里藏针的语气,让阮希希有了九分的确定他就是众人口中的那个府邸的主人。
对于府邸的主人,她平日里听人谈论众多,但都觉得他们实在太过肤浅。末春道离京畿重地不远,会有什么样的人来这荒郊野外设府?若说他喜欢这里的僻静和安详,阮希希打死都不会相信。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风景可赏?若说唯一的“风景”,怕是这府邸一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的南方光秃秃的山头歪七扭八立着的那些个坟头了吧。
这个府邸的主人,设下了重金,广招美貌少女来替自己洗衣裳,阮希希十分肯定这是他设置的一个陷阱。
阮希希自然不会上当,但她也不会提醒别人不要去上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什么事情比这种“两情相悦”更值得顺水推舟了。
“姑娘若不着急,陪在下聊一会儿如何?”
“不,我着急回去。”阮希希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抓着木盆的手指也就越来越用力。
“姑娘的刀子洗完了?”他依旧笑着,站定在阮希希的身边,不疾不徐地问。
阮希希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两块大核桃,他正捏着把玩,似是在锻炼手劲。这人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青葱,倒不像是传闻中那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佞臣之手。
“嗯,洗完了。”阮希希点头,“那我走了,公子再会。”
说什么再会,见到这个大奸臣,自己该回去带着父母卷铺盖走人才好!
阮希希没有走出几步,便见到面前拦了一行人。这些人锦衣劲装,腰挎大刀,背上背着箭娄,手握弓箭,正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睨着阮希希,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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