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钟嘉磬将游九言叫到了自己办公的厅堂。钟嘉磬合上了门,让游九言跟着自己进了里屋说话。
“我记得你和许酬都是从潜山书院出来的吧?”钟嘉磬问道。
“是的,学生和许大人是三年的同窗。”游九言恭顺的回答道。
“既然是同窗,想必你们的交情不错吧”
游九言思忖着钟嘉磬为何会突然问起许酬,难道许酬和天家早就熟识的事情被发现了?他在想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不至于引火烧身。
“就是有些课在一起上过,交情倒谈不上多深。钟大人为何问起这个?是许酬出什么事了吗?”
“哦,他倒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崇文院刚才来报说他病了,好像是出了疹子。我兼掌崇文院,本应该去看看他的,只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所以想请你代我去看看他,到底严不严重。”钟嘉磬捏着胡子说,眼神却有些闪烁。
游九言怎么听也觉得像是个借口,钟嘉磬何时变得这么体恤下属了?他这几日也听说了宫里传出的谣言,说是天家不见了。难道许酬会和此事有关?
“大人如此体恤下属,学生着实感动。能为大人分忧,学生责无旁贷,我一会就去许府上拜访他。”
“好,那就好。不过你别告诉他是我让你来的,老夫只是不想让他有压力。要是真的病的严重,你就让他好生休养着。”
“是,学生遵命。”游九言又是恭敬的鞠了一躬,便后退着出了翰林大学士的厅堂。
自从许酬来到汴京后,便搬进了许家在大相国寺附近长久闲置的一处宅子。许箫仁先前带到天台山去的几个管家、仆役,也都跟了过来。可即使这样,这偌大的宅院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游九言此刻正穿行在回廊里,许府管家许三伯为他带路,径直来到了许酬居住的主屋前。
“游大人,我家少爷正在里面卧床休息,待我先进去通报一声。还请大人在此稍候。”许三伯微微含颌拱了拱手,便进屋去了。
游九言站在屋外,打量着眼前的庭院。很明显,主人没有花太多心思去打理这庭院,任由兰草疯长、荆枝蔓延。有些假山亭台倒还算的是别致有趣,但整体而言,颇像当年许酬在潜山时所住的时晴居那样散漫疏阔、不修边幅。和自己那位于黄金地段的精致宅院相比,游九言认为还是自己的宅子更胜一筹。
“请游大人进来吧。”屋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未等许三伯来请,游九言闻声便推门进去了。他见床上躺着一人,蒙着被褥,便走过去坐到了床边。他刚要伸手掀开被子,却被许三伯拦住了。
“游大人,少爷他得的是麻疹,会传染的,您最好还是别看了。”
“无妨,我以前也得过麻疹,不会再得了。”
游九言执意要掀开被子,可这位病人却紧紧的拽住被子不肯放手。游九言看到那露出的双手上都是褐红色的斑点。
“许兄,是我呀,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严重。”
“别看了,太丑了,我怕吓着你。”这病人说话的声音也比许酬平时的声音听上去要更粗一些。
“哦?那我更要看一下了,看看以往风神俊雅的许兄能丑成什么样?”游九言半开玩笑道,最终还是把被褥扯了下来。
游九言怔怔的看着满脸麻疹的许酬,他的脸皮有些浮肿,脸色蜡黄,眼圈周围乌黑,看来是遭了好几天腹泻、呕吐的罪,才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但是那张脸,游九言还是能认得出来的,是许酬没错。
许酬赶紧捂住大半边脸,没好气的说道:“九言兄,你看够了没有?你究竟是来探望病人的,还是来取笑病人的?”
游九言“唰”的一下展开了他那随身惯用的折扇,轻扇着掩面而笑,道:“当然主要是为了看望你的,顺便取笑一下。看你这疹子的色泽,差不多也是病症的后期了,后快就会好的。”
“没想到你得个麻疹还病成神医了?放心,死不了。崇文院那里还得麻烦九言兄代我再去和钟大人说说,我可能还得休养个几天才能回去了。不过校书的工作不会耽搁的。”
“好说,好说,你就安心养病吧。对了,这几日我把你的《九经精注》又拿出来拜读了。第三篇里说的真好啊,‘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唉?后面是什么来着?我给忘了。”游九言认真的盯着许酬问道。
许酬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嘴唇嗫嚅了一下,道:“……不若得愚人。何则……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唉,你看我都病糊涂了,差点连自己写的文章都不记得了。”
“游大人,我家少爷该休息了。你看他病的嗓子也难受的慌,都沙哑成这个样子了。游大人不妨等我家少爷身体好一些时,再来看望吧。”许三伯已经将屋门打开了,明摆着就是要送客的意思。
游九言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起身,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才离去。许三伯将他一直送出了许府外,看着他走远后,便反身将大门合上了。
哪知一刻钟之后,游九言突然又折返回来了。
“许三伯,你看我这记性,将我的折扇落在许大人屋里了。我得再去……”
“游大人,还是让我去给大人拿吧。”
“不了,你恐怕不知道我落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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