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九言一听这话,头皮发麻,仿佛被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挪动步子。
许酬在上任的第一天,早早的就来到了崇文院。钟嘉磬都懒得亲自给他立规矩,只是差人过来让他将崇文院的一些经史典籍都修编造册。
一位掌管崇文院杂役的老内侍,领着许酬一路穿过长廊,走到了一扇尘封许久的朱门前。老内侍打开了早已生锈的门锁,推开门,腾起的灰尘和腐旧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许酬掩鼻走了进去,看见偌大一间屋子里的书架上面堆着不少卷轴和经折,还有少量的一些“蝴蝶装”的书籍,都已蒙上了不少灰尘和蛛网。
“这里都是前朝的书籍?”许酬问老内侍。
“是的,许大人,这些都是隋唐以来至齐宋初年的书籍。”老内侍回禀道。
许酬随手抽了一个卷轴,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她一看到卷轴露出的一点题头,便惊叹道:“《贞观政要》?!这本论述唐太宗时期施政得失的名典竟然真的存世?”
她顿时兴奋不已,又随手抽了几本,发现都是一些罕见而珍贵的典籍。
“您能让人把这些书都搬到我屋里去吗?我得好好整理一下。”许酬兴奋的直搓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老内侍掩嘴笑道:“许大人还真是与旁人不同。老奴在此当值二十多年了。新来的大人们若是接到了这种脏活累活,断不会如此高兴的。许大人却是甘之如饴啊!”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是要感谢钟大人安排的这个活呢,甚和我的心意。”许酬笑眯眯的说,“对了,还未请教您如何称呼呢?”
老内侍连忙作揖道:“不敢,老奴许安直。”
“‘言午’许的‘许’?那您和我还是本家了。”许酬亲切的说,“我新来乍到,对崇文院里的事务还很生疏,以后还要多和您请教了。”
许安直自打今日一见面起,就对许酬的印象颇佳,觉得她平易近人、待人谦和。虽说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却是一点傲气都没有。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是亲近了许多,道:“许大人言重了,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老奴的,请尽管开口。老奴定当尽心而为!”
许安直命人将所有的典籍都搬到许酬新分配到的房间里去。那是一间被别人挑剩下的拐角的屋子,逼仄阴暗,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许酬却丝毫也不介意,只是打开了窗户,还说这里清静。
许安直在屋里帮她一起摆放书籍,一边还说起了一些崇文院的趣事:“……其实天家最近一段时间来崇文院来的还挺勤。天家每次来,都会命我拿《左传》和《九经精注》,然后再备上一壶醇碧酒,一个人坐在崇文院的临羡阁中读上好一会儿。老奴和天家说过,其实他用不着专程跑一趟,每次想看书的时候,老奴送去万岁殿就行了。可天家却说,只有在这崇文院他才能静得下心读书……”
许酬停下了手中的笔,转脸从窗户望出去,从她的房间窗户望出去,刚好能看见对面的临羡阁。她的心中波澜微起。《左传》精讲是赵衡在潜山书院时最爱和她一起上的一门课,《九经精注》是许酬所著的。他以前是那么不爱读书的人,却能常来崇文院。难怪他们一开始在商量许酬初进官场的职位时,赵衡就马上提到了崇文院这个连许酬都忽略了的地方。看来,他也是早就为她的到来做好铺垫了。
这时,一个小内侍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报:“天家……天家和贾内侍来了。”
许安直搁下了手中的书,急忙忙的就跑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表情有些激动又有些惊讶,对许酬说:“许大人,天家听说您在,命我带您去临羡阁,给天家讲讲《九经精注》!”说完他又加了一句,“许大人,您可是得好好表现啊!”
当许酬走到临羡阁外时,就只有贾苏一人在门外守候着。再次见面,贾苏和她心照不宣的眨了眨眼睛,又躬着身子,轻声说道:“许大人,天家正在里面等您呢。”
当许酬轻步走人临羡阁时,看到赵衡正斜倚着窗边,一手持一本书卷,一手握着一个琥珀杯。他的背后正是这暮春时节的绿荫蕤蕤,乱红散缀。透过树叶间隙照射进来的阳光,在他的周身形成一圈光晕,最终汇集到他的眼眸中,成了他眼底的一片日月星辰。
而这目光,现在从书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赵衡看着许酬戴着一顶黑色襆头,身着七品官员的青绿色圆领大袖常服,还有她一脸的严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别说,这身衣服和你真挺配的。再贴个假胡子,你就可以直接去政事堂行走了。”
许酬悠悠的说:“若是这样,那就省事多了。天家招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衡脸上刚刚的笑容倏忽不见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和酒杯,走到许酬面前,无奈又忧心的说道:“太后命我尽快册立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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