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泓钦听她这样说,便知谈话该就此结束了。走时,他故意将红木匣忘记在了茶案上,却还是在出大门时被一汤社小僮追上还给了他。今天招纳三甲的这份战绩,总的来说应还是略胜刘太后一筹。范泽中是干脆的拒绝了两边。游九言则是从宰相的一叠官交子中抽了两张。而许酬,虽未明说,但可以确信,她至少是不会效忠于后党的。
许酬仍独自坐在茶室里,细饮着茶。本担心自己会在听到顺利进入崇文院的消息时,激动的控制不住情绪,在丁泓钦面前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她却出奇的平静,仿佛独自一人站在岸边,面对浩瀚的大海。此时,唯有平和方能战胜波涛汹涌,唯有无畏方能只身涉险,亦唯有心无杂念方能看破这波谲云诡。
陈琦这时从屏风的一侧闪现出来,走到她身边坐下,问:“你觉得这样一番话,真的能说动丁泓钦和丁谓,让他们尽心辅佐天家吗?”
“他们也没有别选择了。在太后那儿再碰个几次钉子,就自然会选择这条路的。”
“还真是可惜啊!宰相的官交子,太后的金锭,你是一个都没拿。我看他们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不敢相信。”陈琦一想起丁泓钦和之前来的刘太后宫里的葛宏当时的反应,就觉得好笑。
“说到这太后的金锭,我看着有些可疑。宫中的例银就那么点,太后毕竟刚刚笼络到半朝大臣,打点的钱应该早就花的差不多了,新捞的钱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筹集了这么多。她一出手给我就是二十锭,未免也太阔绰了些。而且那些金锭的模样,是南方一带所用的祥云纹金锭,她为何不用北方这边的牡丹纹金锭呢?”
“听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可疑,要不我让汴京铺子那开始着手去查。哦对了,既然现在你已进士及第了,那各路的铺子就可以开始动作了吧?”
“嗯,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以开始做起来了。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宫中之事也暂时先不要探查。我还得做一件事,咱们才能真正开始动作。”许酬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陈琦说,“刚才丁泓钦说你因为对赋题交了白卷落榜了。难道那日在集英殿上你是故意所为?”
陈琦不以为然的说:“我本来真的只是想交个白卷就完事了,哪知道会惹来这么多纷争。不过这倒反而帮了我的忙,这样大家就会认为我一定是作为始作俑者而被他们故意黜落的。”
“唉,也罢,这样的确就不会引起猜疑了。只是若是王冼山长知道你落榜了,一定会很惋惜的。”许酬说着,也是一脸惋惜的神情。
清亮的天空逐渐堆积起了云层,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低垂的乌云甚至都快探到汴京城楼上的檐角了。空气中蕴含着水汽,用鼻子都能闻的出来,一场清明的雨就快要来了。
丁谓听完丁泓钦和他汇报的关于今日招纳三甲的过程,沉思了一会说:“这许酬所说的,还是有些书生意气,太过于理想化了。这个道理,难道老夫就没有想过吗?只是天家在太后那里一直甘愿伏低,就算我们投桃,他也未必想和我们报李啊。”他顿了顿说,“这个许酬,既然不能完全为我们所控制,为人又如此的清高。我看还是先让他在崇文院那样的清闲之地呆上个几年吧。等他看到同年进来的人都飞黄腾达了之后,自然也就会想明白该如何做了。朝中自有朝中的规矩,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得历练历练,才能明白什么叫君子顺势而为。”
另一厢,刘太后却在责骂着跪在地上的葛宏:“怎么可能?!你是说三个人,三个人之中只有那个游九言收了我们两锭金子,而且他还收了宰相的官交子?你个没用的奴才,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刘太后又冷笑道说,“哼,还有这个范泽中和许酬,当初哀家就不应该放他们一马,让他们进了三甲,居然这么不识抬举!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紫宸殿上究竟谁说了算吗?!”
“太后息怒,凤体要紧!他们这两个不识抬举的小子,迟早会知道太后的厉害的。到时候给他们使点手腕,不愁他们不会投奔太后的。”葛宏亦咬牙切齿的说。
谁知刘太后一抬手制止住了他,说道:“先不着急治这两人。哀家第一个要敲打的另有他人。另外,你令人传出风声去,就说哀家对这三甲的《臻园赋》文笔立意大加赞赏,也首肯了三甲名单。哀家倒要看看,民间还有谁再拿这个说事。”
远方传来低沉轰隆的滚雷声。“哐嚓!”突然一道闪电霹雳扯裂了灰暗的天空幕布。伴随而来的,还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清明时节,淫雨霏霏,是否真的就能洗尽这汴京城的污垢和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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