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腾云驾雾,不消半个时辰,望见一座牌楼,书写“峨山”二字,遂按下云头,沿山路而行。行不得几里,腹馁难挨,于是四处寻找酒家。又过了半晌,毫无收获,徒见青绿叶儿的草莓秧、光秃秃的桃李树和一片无果的杏子林。
“好树却不结果,真稀奇!”
翻过一座山岭,连蚂蚁也无踪影,更别说飞禽走兽,如同是苍白无力的异次元世界。到了落日西坠,才寻得一条深涧。这个地方虽是春天,却是傍晚如冰,有些干冷,都说“朝似冬,晚似秋”确实有几分道理。摸索了一天,身心疲惫,掬了一口水下肚,犹如寒冬腊月里舀了半碗凉水吃。
“有时窝在家里,也挺好的!”
两只眼睛黑溜溜地打转,盯着东去的流水,咬咬牙,撸起袖子、裤管,脱了鞋子,又吐了口长气,先用脚趾探了探水温,最后抱着肩膀一下子趟入了水中,甚是凄惨。他像一个战后幸存的小兵,迈着艰难的步子,在水里摸来摸去。
“奇了怪了,这个地方草木旺盛,却没有山禽——真丫丫的邪门!”
他气得跳上岸,拿头碰树,碰疼了就趟在地上,浑浑噩噩的没人理也就睡着了。饥寒交迫的他也没睡多久,轻轻地张开眼睛,望着溪流,却见这里的景象也是好生气派:
岳夹倾飞涧,蜿蜒俯下流。
东舒展天网,西坠落桥头。
草暗沿河浅,云红入溪稠。
金风吟海阔,月即挂空喉。
辗转跳起,摇头叹息,哼着小曲远去了。过了饭时,月亮露出了笑脸,星星也打扮的漂亮,对他来说倒像是嘲讽。翻着白眼,也不搭理,继续往前走。
“一天不吃饭,一天不睡觉,一天不住脚。”
他本可以腾云驾雾找个酒家,奈何这里孤零零的犹如深秋的小陌,也不想飞的远了,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做完,好抽个全身,逍遥快活去。
注望之间,狂风乍起,回眸一看,只见风沙肆虐,草木连根拔起,黄沙如海泛滥,扑的一声绿林花草皆被黄沙淹没,四周二三十里俨然成了一片沙漠。
他跳上云头,纵目极视,又见峨山东南角的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禁后背发凉了起来。唏嘘短叹之际,地面飞沙走石,震动暴.乱,刹那间天玄地变,恍惚末日。怪在没有一人,没有惊呼,没有山禽的嘶嚎,仿佛都已预知未来,早早迁徙他处以避灾难。
上次来这,大约是在十年之前,这里还是一处人间仙境,像虎溪村、灵雨村、栖闲庄等都是人向往的桃源深处。今日重寻此地,却是地狱一般惨目忍睹。
沙漠、火岩、糜烂腥臭的废墟却在两三个时辰间悉数汹涌而来。然而它的可怕并不是荒芜,而是没有生灵,是个空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脆落,树木、庄落、溪涧等,如同受八万年的的风蚀,只须弹指的力道就会登时灰飞烟灭。
自然的脆落仿佛是一张纸厚的玻璃,每走过一个人,都会发出吱吱的脆响,不知道会是在第几个人脚下破碎。
子沐吓得浑身发抖,急忙飞出十里之外,好在还有一处钟灵毓秀之地。他轻轻落下脚步,沿着溪流,西行了十里路,早见月光下石堆边有一老叟。
他戴着苇皮编制的草帽,披着蓑草缝制的雨衣,一身的枯黄色下是灰布麻袍,手里拿着鱼竿,旁边一个竹篓。
“我说怎么捉不到鱼,原来是有渔翁,想必这人是个高手——非仙即道。”
他跑过去拱手施礼,活脱似个书生:“老伯,卖我几条鱼充充饥好吗?”
老叟不答,子沐连问了十多次,老叟依旧不语。
他悄悄往前走几步,见老叟目不转睛,就慢慢地伸手去偷,离竹篓口还剩几尺距离——不禁猛然一惊!
他颤颤巍巍的手不知何从,明晃的眼神惊讶了半响,才直起身来,又仔细打量这老叟的模样。
见他面黄肌瘦,手如枯柴;眍兜眼,两眉形散;干裂的嘴唇,像是绿渊涸竭后的泥巴。原来粗劣的绳子做的鱼线与杆的夹角间有蛛网,竹篓口子也是如此。
子沐不敢碰,集中精神,感悟自然,察觉到老叟尚有微弱的气息后方才安心。子沐的感知力是很强的,可与自然相同。老头的这点残喘的气息与蛛网上芝麻粒大小的蜘蛛没什么两样。他们形影相吊,确实是难以言表的滋味。
正是:
昏鸦不来,老树残影因谁?暖风吹过伤花路,文王一去碎瓶没,姜公独钓已成灰。
“老伯,你稍等,我去找些吃的。”说着要给他拂去蜘蛛网,老叟才开口道:“不要动……这是难得的好事!有虫来,可以充饥。我俩相依相偎。它死,我死;它不死,我或许还有几日的活头。”
子沐不敢多说,话到嘴边不敢深言,呜呜道:“这蜘蛛……”
老叟仍然不动,静静的,呆滞的——从他眼神里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这里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别看这里山清水秀的,其实一天比一天差。过不了几年,将会变得荒芜,久而久之的也就变成了沙漠。这山中原先有一个村落,叫灵雨村。这条溪流,叫涅河源。三年前,有一个妖精占据了溪流的源头。她每日一石,百日一丈,过不了几载,这水就会往西流了。如今的村子空无一人,已经改名叫做风石坡了。”
子沐听此后,在心里嘀咕道:“这慕天霸倒是了解我,托梦于我,难道只是为了救他的村庄?嗨……走一步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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