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十二年六月十日。北京西郊百花山。
花落如雨,朵朵的花瓣散落一地,哀伤了整个夏季。成德伫立在百花丛中,任由花瓣落在肩头,鼻端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却始终化解不了他心中的哀愁。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这十九年的人生却恍惚一场梦,在这场繁华而寂寥的梦中,他与他的落雪相识,相伴,相恋,相离,直到最后他完全失去了她,只剩下沉痛而悲悯的记忆,而在这场沉默的爱恋中,那个“疏影横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清雅女子,却以另一种默然的姿态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她的存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停驻在他的心上,他一直努力逃避这对她的感觉,却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泄露着他的心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事。
“卢浅月。”他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唯有一种沉痛留在心底,似乎这一刻他已经失去了她,再也望不见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再也听不到她满含深情的唤他“成大哥”,再也无人在他伤心痛苦时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他只是觉得心底空荡荡一片,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似乎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便会离他远去。
微风拂过,木槿花的清香弥漫在漫山遍野中,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淡妆素服,手里捧着一束姹紫嫣红的木槿,慢慢的自成德的身后由远及近,待到他身后面,轻轻唤了一声:“成大哥,你…………”
成德猛然惊醒,似乎突然从刚才梦境一般的现实中逃离出来,转过身来,还未等卢浅月看清他脸上的泪痕,他便用力的将她拥在怀中,似乎怕下一秒她就消失在他的面前。
手中的木槿花散落一地,卢浅月任由他拥抱着自己,这一刻,她觉得他们离得好近,似乎是心与心的距离,前尘往事都已经随风逝去,这一刻她只想静静的由他抱着,就这样直到地老天荒。
空旷的天地间,山花烂漫,清风一如既往的吹散着世间所有的一切,包括成德脸上的泪痕,而他的思绪亦慢慢地回到此刻。他轻轻地放开卢浅月,说道:“走吧。”
卢浅月却停留在原地,遥望着那山崖之巅,有些焦急的说道:“可是睡火莲…………。”
“那睡火莲于你又有何关系?”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心底升腾,成德怒道,“即便它再珍贵,难道还大的过你的性命?卢浅月,你不要总是自以为是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承担在自己的身上,我与你非亲非故,我身体的好坏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为了一株睡火莲去求格尔芬,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明白你与他接触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还有这山崖之巅,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能够在那里求生?”
“我,我只是担心…………。”一股委屈的泪水缓缓流下,卢浅月从未见过他的成大哥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愤怒,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菩萨蛮》
注:纳兰容若,原名纳兰成德,后因避太子“保成”名讳,改为纳兰性德,后来太子易名“胤礽”,又改为纳兰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故本文提到的成德、性德,都是指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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