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料,对银汉和金老太太的想法,金老爷子坚决不同意。
金老爷子有钱人家出身,解放前在北京念过书。
刚解放那会儿,金老爷子家一夜穷得精光。贫农女儿金老太太瞅准机会,如愿以偿嫁给了金老爷子。没过多少日子,又完胜金老爷子,让诗书满腹的金老爷子从被崇拜者变成了崇拜者——崇拜金老太太聪明能干,会处事,能持家,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而那金老爷子则心甘情愿地被金老太太骂了一辈子书呆子。
谁也没想到,书呆子金老爷子竟然早有准备:房子和存款,还有那个尿罐子,老两口不闭眼,没断气,这三件宝,谁也休想动一丝一毫。
于是出现了这样一个局面:金老爷子和金老太太有病,儿女们个个争先恐后地献孝顺。
谁都没想到,咣当一声,尿罐子被银月摔碎了。后来还是银汉拿出去,花了二百块钱给粘了起来。
金老爷子先走。走时再次叮嘱金老太太,房子和存款,还有那个粘补过的尿罐子,不闭眼,没断气,谁也休想动一丝一毫。
金老太太谨遵遗嘱,直到断气后,儿女们才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一封遗书。是金老爷子去世前写好的,房子和存款,还有那个粘补过的尿罐子。
知情的人都说,还是金老爷子厉害,到底是读过书的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金老爷子金老太太都还好好活着。
却听金老太太继续对银月道:“你说你办的这些个郎当事,哪像个有文化的人办的!啧啧啧!”
“艾牙麦牙妈,你说这些干什么?人家急得不行了,你老人家能不能指点一点迷津,说点有用的?”
在金老太太面前,银月的任性不亚于博闻。
金老太太又是一番啧啧啧:“你说啊,念了一顿大学,到头来倒想去当什么和尚郎当了,你说他们老许家这不是断根了吗?”
“艾麦妈,还有我们家这套房子怎么办?再说还有点存款,我都和昌明说好了,还想再买一套房子呢。现在可倒好,没人继承了!”银月心疼不已。
金老太太又是啧啧啧一阵子:“白瞎个孩子了,可惜了郎当了!”
“都怪我,是我引的头!”
然后银月便把博闻如何找工作,她又如何相中冯果果,他们一家人又如何起了个大早,帮着博闻写条幅等等,一五一十跟金老太太说了一遍。
金老太太听完,又是一通啧啧啧:“我说银月啊,你个二百五郎当的!你没听说什么都有根,穷富没有根吗?你听谁说过有一穷穷好几辈子,一富富好几代的?穷呀富呀,还不是一早一晚的郎当事!叫我说,银月啊,你倒霉就倒在嫌贫爱富这些个郎当思想上了!”
银月听了她妈这番话,更加懊悔不已。
金老太太见状,连忙又拿出一个宽心丸:“银月啊,你个二百五郎当的,你也不用想不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博闻要是真的去当了和尚郎当的,你就把你那套房子给银汉得了。银汉现在一家三口挤在那么一间小房子里,你把房子给他正好,到时就叫他儿子养活你!啧啧啧!”
“od!”
“你又买什么?你打碎的那个尿罐子,你知不知道能买多少套房子?”提起尿罐子,金老太太心疼得直啧啧。
这次银月在她妈金老太太那里,不但没得到宽心丸,还生生添了堵。
看着天天出去忙活的儿子不但没招来一只金凤凰,自己反倒成了落汤鸡一只,银月思忖,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去找那个冯果果。
以前银月在滨海大学读书的时候,滨海大学叫滨海学院。到博闻考进的时候,滨海学院才改成滨海大学,成了重点大学。听说为了把学院改成大学,学校的领导们下了不少工夫。
滨海大学的校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新起的一排排大楼,银月竟一时找不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女生宿舍了。
因为是周末,校园里的漂亮女生和白发先生都不多。
穿过一片小树林,在一条石凳上,银月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模样的人。听有人打听道,那人抬起一张满是沧桑的脸,透过布满灰尘的镜片,目光呆滞地盯着银月。
银月一楞。心中正惊诧,却见那人已经站了起来,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银月忐忑不安地跟在那人身后。
绕过几幢崭新的大楼,果然就看见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女生宿舍。
它曾经那么傲骄,那么靓丽,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而今,在身旁高大崭新的楼房面前,它就像一个年迈的婆婆,萎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绻伏在一个角落里。
银月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学校里什么都变了,就是宿舍没变。
却见那人径直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站定。片刻,突然仰起头,朝上望着,望着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宿舍的窗口,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od!”
银月心头猛地一震,目瞪口呆。
又是一声od!
声音虽然苍老,却仍有当年的味道。
还有那微驼的背,依稀可见当年高大挺拔的身影!
一阵风吹来,吹起那人乱蓬蓬的一头白发。
也把银月吹回原形。
程秀清,当年学校里的一朵校花,后面一大群追求者。其中追得最紧的就是外语系的这个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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