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湛过来看我。
他只穿了件银灰色的长袍，形容憔悴，眼下有一片小小的乌青，如昨晚的月晕一般，想是睡的不足。
我见他来了，努力维持着面上淡淡的表情，口气亦是淡淡的，客气而疏远：
“赵大人来了，来，请喝茶。”
我请他坐下，盈盈给他倒了一杯茶，是他最喜欢的西湖龙井，茶香幽幽。
“悯儿······”他一把按住我的手，眸子幽深到底：“你叫我什么？赵大人？”
他的神情伤心到底，令人不忍卒蹙。我别过头，不忍看他，只道：
“大人快要成为太后侄女的乘龙快婿，说话也要注意分寸，以后莫要叫别家姑娘闺名，莫招了全京城的笑话。”
我劲量维持着淡淡的语气，忍住泪水，试图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却不想他一把攥的更紧，他的声音痛心且怜惜：
“悯儿，别人的话语我又何曾在乎过？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来刺痛我呢？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敢转过头来看看我？”
闻言，我转过头直视他恶狠狠道：
“不在乎？太后的话你都不在乎吗？”
从湛的神色似火苗一跳，微微暗淡下去，旋即又道：
“悯儿，我们可以远走高飞，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简简单单的作一对布衣夫妻，好不好？”
“逃？”我自嘲的笑了笑，“我们能逃到哪里？还有，你的族人·······你要置他们于不顾吗？若我们走了，第一个受到牵连的就是他们！”
闻言，从湛的目光完全黯淡，他的神色变得厉害，一阵青一阵白，如青瓷上烙出的白印子，狠狠烙下去，有焦苦的白烟滚烫的刺人眼睛，痛的睁不开。
他一向拿家人最重要，他不是没有考虑！
我沉了语气，狠心道：“况且，赵大人，你是□□一支的族人，已经旁落，在朝廷中处境艰难，既然远走高飞无望，我艾悯贪财贪势，并不想跟着你过着这举步维艰的生活！”
话语虽轻，但是分量极重，他不是听不出来。
他默然良久，道：“你又何必这么说，一味作践自己。”
不容我说话，他双手皆握着我的手，柔声道：“悯儿，就算赵茜莲我非娶不可，但是我依旧可以娶你，我发誓，除了给赵茜莲名份我不会沾染她分毫，一生一世都只爱你一人，好不好？”
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微微一动，旋即又重新冷淡下来，只道：“怕是要辜负赵大人的美意，我艾悯没有那个福分，请回吧！”
从湛无言以对，眼中微有泪水，想必他也是极力忍着的吧，他轻轻道：“那你怎样才肯？”
我抬手喝了一盏茶，方静了静心，决绝道：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别离，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好，好！”从湛嘴角牵引算是笑了笑，然而眼中殊无笑意：“这便是你要说的话了？”
我再无言语，挣脱了他的手，旋身走了屏风之后，不再看他。
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满屋子的光影疏离，从湛坐在那里默然良久，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
“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生长在帝王之家！”
终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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