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汪尚宁开口。程嗣勋便继续说道:“临淮侯我不认识,南京城那些大佬我也一个不认识,汪孚林也没有说过,一定就能把祥元送去国子监。但他听到族长去你家,后来送了我去汪家的路上,亲口承诺过我,为祥元请一位品行学问都过得硬的老师。松明山汪孚林别的不说,言出必行却是有名的。同样是这件事,我对你兄弟提过多少次,你们却始终敷衍了事!旌表的事情程氏一族全都提出为我奔走。我若不愿意,对不住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族人。你要说服的不是我,而是程氏族长,还有从上到下每一个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走吧!”
见一贯非常好相与的程嗣勋竟是犹如吃了秤砣铁了心,汪尚宁终于意识到今晚白来了。他扶着膝盖站起身,缓缓往外走去,待到门边上时突然福至心灵一回头,看到的却是程嗣勋赫然眼睛里满是水光。想到当初自己还叫程尚宁的时候,继父领着自己去给先生拜年,给自己买书买纸笔,拿已经考上秀才的自己教育两个弟弟,让他们以自己为榜样……一切的一切如今再想起来,便仿佛隔了一层纱似的模糊不清。
次日一大清早,当汪孚林带着全家人去向程嗣勋辞行时,却发现这位八十开外的老人家脸色憔悴,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汪孚林自忖和汪尚宁兄弟有仇,可这位可以称作老寿星的老人家毕竟是被自己拉下水的。
好在昨晚上他已经有了个主意,又和家里人都商量过,此时就笑道:“勋老太爷,接下来我要和舅舅回歙县城里去见秋家族长,而秋枫和程大姑毕竟之前都没相处过,骤然搬过去也不适合,我想让他在你这里寄住几天,和令孙也算是有个伴,不知道可方便吗?”
偌大的家里不过祖孙二人,程嗣勋平日里只感慨没有客人,如今汪孚林要留下秋枫,他看到程祥元也是满脸兴奋和欢喜,立时想都不想地笑道:“那当然方便,不过是一间屋子,我这里别的没有,只有空屋子最多!要是秋枫怕寂寞,你再留几个人陪他也不打紧。”
一听这话,叶小胖立刻来劲了:“勋老太爷,那我也留下行不行?”走到哪都是读书,现在没汪孚林和小北在,秋枫好说话,这样就没人监督他读书了!
叶小胖啥德行,众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可汪孚林这时候倒觉得这个小胖墩自告奋勇来得及时,因为就只见程嗣勋先是倍感意外,随即笑容满面地连声答应。他看看金宝,想想那三个平常很少分开,索性把养子一块留下了,顺带再留下三个随从照应。对于汪孚林如此举动,程嗣勋自然品得出其中好意。等到送走了吴天保和汪孚林夫妻,叶小胖立刻神气活现,缠着程祥元问竦口有什么地方好玩,又拉上了金宝秋枫,竟真当这是来休假的。
而回程路上,汪孚林看到吴天保频频拿眼睛看自己,顿时有些无可奈何:“舅舅,这次可不是我惹的事。”
“不是你起的头固然不假,可汪尚宣固然是没做好事,你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出的什么馊主意!”吴天保算是真正了解外甥惹是生非的本事了,跑到一个之前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都能挑起这么大的事来。见汪孚林一脸无辜,小北则是在那偷笑,想想自己之前和汪道蕴来时,那真叫做和平商谈,压根没有乱七八糟的变故,他不得不感慨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他说这话并不是旨在埋怨外甥,当下就拐上了正题。
“徽州府的程氏几乎都是从篁墩迁出来的,竦口程氏也不例外。虽说这些年他们族中没出什么显赫的子弟,但节妇孝子之外,秀才也没少过,而且修路造桥,善名远扬。秋枫若是过继在程大姑膝下,如果能在竦口程氏给他挑一门亲事,其实那是最适合的,而且还能亲上加亲。”
汪孚林顿时呆住了。可想想金宝今年十三,秋枫好像十六了,汪道昆都提醒他要给金宝在宣城沈氏找一门亲事,年纪更大的秋枫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自己才刚刚成婚没两年的他去操持这种事,着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打哈哈道:“舅舅说的是,说的是。”
“你就别敷衍了,舅舅是认真的,而且这事你也确实得考虑考虑。昨天晚上程家老族长摆宴的时候,我这儿就有好多人打听,有问金宝的,有问秋枫的,我只能一股脑儿全都推到你身上,差点就招架不下来。”小北想到昨晚那三姑六婆说媒的架势就有点心惊肉跳,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留下那三个在程家,就不怕赶明儿人家设计出一堆相亲的戏码来?”
汪孚林险些没被小北这调侃的口吻给气坏了:“那里头还有你弟弟!”
“明兆那小子脑子缺根筋,我才不担心他,再说他婚事早定了。”嘴里这么说,小北想想叶小胖那看似憨肥却蔫坏的性子,很确定除了汪孚林之外,其他人很难算计得了他。可真要这么说,金宝和秋枫又何尝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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