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声音微有悲悯:“这些位分的女子大多年纪不过十几岁,身份低微也不会得到好的赡养。此后的几十年,都只能在非常室熬日子等死罢了,连俸禄都要减半。这样没有希望未来的死水一样的日子,换作是谁也受不了。倒不如狠一狠心随着先皇去了,不仅博了一个贤良贞烈的名声,连带着家人也会升官加爵。”
王娡听的心惊不已:“当真有人为了这些殉葬?”
容芷深深看她一眼:“姑娘自是不知,若是一辈子以低等妃嫔的位子而终,将来晚景必定凄凉无比。若是太后太妃,自是安稳和平的。”
王娡觉得容芷的声音带着一点诱惑的意味,她转瞬间已经明白过来,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若是人生有小半要困于不见天日的宫室中,过着那样沉静无波澜的死水一般的生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锦绣年华一点一滴失去,直到某一日在铜镜里赫然发现自己已然是鸡皮鹤发的老妇,想来是每个女子都该害怕的罢。
而若是想逃离这样的生活,便非得做到皇后或是贵妃不可,如此方才可不至晚景凄凉。
她一点一点喝着粥,心下已是有了打算。
转头问容芷:“方才听你说充衣,七子,宫中位分究竟是怎样的?”
容芷似乎知晓了她的心思,娓娓而谈:“首先便是皇后了,其下是贵妃,也可作婕妤,分例待遇等同亲王。其次是经娥,分例同列侯。再之后便是容华,分例中二千石,同关中候。随后是充衣,分例真二千石,位同文官一品。接下去是美人,文官二品。随后是良人,月千石。八子,文官四品。七子,八百石。长使,文官六品。少使,六百石。五常之后还有顺常,娱灵等,只是便没有职称了。”
王娡慢慢思量着,问道:“若是进宫封等级,该是如何封?”
容芷仔细思忖了:“太子妃娘娘是皇后自不必说,余下的粟婉容生有长公子,想来也该是经娥或是容华。姑娘有孕总该也是美人之位。其余的若是有过宠爱的想必是八子或七子,没有宠爱的或是没有位分或是位分极低,总不过是些长使少使罢了。”
王娡皱一皱眉;“如此看来,有了孩子倒是最好的晋升位分的法子了。”
容芷点一点头道:“有子有宠,将来也稳当些。没有孩子,这宠爱终究不牢靠。”
王娡冷笑出来,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如此看来我倒是个有福气的。”她骤然想起一事,复又哀愁起来,姁儿虽是得了宠爱,却是没有有孕迹象,如此这般,这宠爱终究是不牢靠的,作为姐姐,她不能不替她忧心忡忡。
如此含着心事略略休息了一个时辰,宫里云板的声音再度传来,下午的祝祷便是要开始了。王娡急忙重新束了发,略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子,吩咐青寒扶了自己慢慢朝养德宫走过去。容芷怕午后日头大,便特特寻了雪白色的冰蚕丝的纱巾来替王娡遮面,既是隔绝了暑气又可增添凉意,颜色素净也不会引起误会。
宫中因国丧,召集了长安城内所有的西域法师,日夜不眠地为皇帝祝祷,祈福往生。养德宫里自是云雾缭绕,香火不绝,乍看上去,到真真是像是蓬莱瑶台一般。
王娡屏声进了殿,太子正在和大法师说着什么,看见她来了,握一握她的手,声音里有沉重的疲惫:“你来了?”
王娡以温热的掌心回应着他:“娡儿来了。”
太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哀伤:“如今父皇骤然离世,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真是伤心难过,却也不能显露出来。母后这几日水米不进,也让人焦心。”
王娡温言道:“丧仪大小事宜娡儿不便干预,倒是皇后娘娘,同为女子,娡儿很愿意去陪她说说话,聊作劝慰。”
太子皱了皱眉头:“你去也好,中午婉容带着陵城去给母后请安,倒被母后呵斥一顿赶了出来。如今母后就在内室,她素日疼你,你好好劝劝她。我这个做儿子的到底还要布置丧仪,脱不得身。”
王娡心下有了计较,当下只静静行了一礼,朝内室走去。
与大殿的云雾缭绕诵经声不绝不同,内室极为安静,落针可闻,似乎没有人一般。
王娡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便看见重重纱幔后坐着一个动也不动的人影,似是泥塑的一般。
她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妾身王娡给皇后娘娘请安。”
没有回应的声音,却也不曾驱逐她离开,王娡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打开帘子,果然正是眼神空洞的皇后静静坐在酸枣枝五凤来祥长椅上,身边还有一盘未曾动过的各色食物,想来是宫女们端过来的,皇后却无心去动。
王娡见她见了自己也不言不语,便不敢随意坐下,只敢跪在地上说话。玉石地面坚硬温润,膝盖有着隐隐的疼痛。
她自顾自说了下去:“皇后娘娘这几日水米不进,太子甚是焦急。又苦于如今大小事宜皆离不开他,便谴了妾身来看一看皇后娘娘。”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皇帝驾崩,举国哀恸。妾身想着,平凡市井百姓尚且茶饭不思,何况与皇帝一向伉俪情深的皇后娘娘呢?娘娘这几日思念皇上,让人见之动容。只是,“她的声音越发轻柔:“妾身听太子说过,皇帝在世时,最为心疼爱重的就是皇后娘娘。曾经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皇帝衣不解带守着娘娘直到好转,从此传为佳话。”
皇后枯井一般的眼里开始有泪光微微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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