榘允领了命,即刻便转身出去了。
皇后怒气略微消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启儿怎的还没有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交待?”
王娡笑道:“想来是耽搁了,那便让妾身陪娘娘说说话罢。”
皇后笑道:“如今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颇不安定。想来和你们说说笑笑兴许好些。”
王娡倒了一点茶,微微笑道:“娘娘不嫌弃妾身聒噪就好。”
二人又谈了许久的话,眼见的天色略黑,王娡心中也有了一丝异样的不安。
突然外面一片喧闹之声,皇后倏的起身去看:“到底是怎么了?”
进来回话的是一个衣着极体面尊贵的宦官,此刻满脸慌乱:“回禀皇后娘娘,皇上他…怕是不好了!”
皇后乍听之下几乎瘫软在地,王娡急忙扶了一把,情急之下只得对那个宦官说:“麻烦公公立时备车。”
那名宦官虽是惊慌不已到底也还稳得住:“车子便在这未央宫外面,劳烦皇后娘娘走一趟。”
王娡扶着皇后,只觉得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似乎都压在自己身上。皇后手指冰冷,眼角已然有了泪光。
王娡轻声道:“娘娘别慌,皇上真龙天子想必无碍。若是见到娘娘这个样子,想必是要伤心难过的。”
皇后听的这话,似乎略略回过神来,稳住了身形:“上车,咱们立刻去承光殿。”
一路上王娡心惊不已,从未觉得这宫中的路如此漫长。皇后坐在她身边,似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一盏茶工夫方才到了争论点,皇后不待人搀扶,急急走进殿中。王娡见状只得快步跟了过去。
绕进殿里便觉得气氛颇为沉重,似乎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到了,人人都是面色凝重神情肃穆。空气里弥漫着病人特有的行将就木的腐朽气味,即便是上好的安神香也掩盖不住。
恍惚间见得正中间沉香木的大床上卧着一人,太子端立于旁边双目微红。皇后见状也再也无力维持气度,眼角立时滑下泪来,冲洗了精心装点的脂粉,更让人觉得不忍目睹。
太子见皇后来了便急忙走上前搀扶:“母后注意身子。”
见到王娡,他微微皱眉关切道:“你怎么来了?”王娡神色恭谨:“妾身陪娘娘说话,听得如此便不能不来。”
平日里雍容端庄的皇后此刻已是仪态尽失,看见卧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皇上,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王娡心中微微感伤,此时抛弃了天下之母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介平凡女子罢。
她怔怔地看着沉水香大床上的那个男人,这便是当今皇上了罢。儿时生长于市野之间,曾经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说,也还有关于他的角戏。人人都给他戴上了一个面具,以至于从开不曾有人探究他面具下的样子。
既是不能,也是不敢。
而如今,她就这样看着即将逝去的这个往常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许是因为经历久了病痛的折磨,他看上去瘦削暗沉,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的几近于无。唯有身上明黄色的龙袍,还在昭示着他的身份。
想来不论人间多少风光,临了前都是这般脆弱的模样吧。
皇后挣脱了太子的手臂,轻轻握住皇上的一只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语调似乎还是少女对着她的情人呢喃。王娡听不真切,似乎不是长安话。旋即明白过来,这是代国的方言,皇后在哀悼的,想必是他们一生中在代国时最快乐的时光。
几位太医碍着皇后在床榻前,不敢如何上前诊治。只是不住地抹着头上的汗。皇后似乎回过神来,转身问太医:“前几日虽然精神不济,怎么的一下就变得人事不知了?”
太医回答前王娡似乎感觉到他极快地瞟了一眼太子,随即又是那样恭谨的模样:“微臣无能,如今时气变数众多,陛下身体虚弱…因此才会突然病重。”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床上那个昏昏沉沉的男人似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说些什么,皇后见状急忙扑过去:“漪房在这里,夫君有什么要说的?”
可怜皇帝到底力不从心,喉咙里发出风箱一样浑浊的气喘声,却是无力挣开眼睛。王娡眼睁睁地看着他握着皇后的手指越来越紧,面目扭曲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他的手指突然松开,身体也不再挣扎,一切似乎平静地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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