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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办完了?”
长乐宫日居殿中,赵无恤依然在处理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国事,当太子兴冲冲地从外面走来禀报棘庭上发生的事时,他也只是抬了下头。
“特赦令一下,旁听的百姓都齐声高呼君上万岁,君上圣明,拥戴之心溢于言表,那伍封也没有料到,泪流满面,看得出来,他虽然已经有了死志,但万物谁不偷生?能留下这条性命,他日后到了即墨,也必定对赵氏死心塌地……”
“嗯。”似乎对这些事早在预料中,赵无恤没有太多反应。
赵恒不知道父亲心中所想,兴奋地说道:“在小子看来,这只是看得到的好处,短期看不到的好处还更多。私人复仇乃是违法的道理,通过学宫的屡次驳辩,算是举国皆知了;伍封的死刑虽免除,但罪过却被定得死死的,公羊高等人想以礼压法,让复仇合法化的企图,也未能得逞。邺城百姓现在都认为父亲是仁德之君,心里的那点不满,则加到了大理寺一些理官的身上,视之为酷吏……”
赵无恤笑了笑,这是此次大论战最好的一个地方,那就是科普了律法,对于儒家,可以利用,但绝对不能作为国家的统治思想,春秋决狱那种荒唐的事情,他不希望在今后的历史里出现。
不过说到这里赵恒又担心地问道:“只是特赦先例一开,往后是否会妨害到国法的执行?”
“汝想多了。”
赵无恤却不这么认为,特赦,是法外开恩,也是统治阶级留给自己的一道后门,别说君主专制时代,就算放到二十一世纪,真正法治时代,特赦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英国算是近现代法律的源头吧,然而女王和议会依然有赦免权。法国曾经把一位国王送上了断头台吧,然而其特赦适用于所有犯罪人。灯塔国号称司法公正吧,然而也有总统特赦令,只要总统一纸特赦令,监督或者在逃的犯人就立刻获得自由,即使发现问题也没有任何机构可以否决……
哪怕是中国,也有大赦和特赦,大赦的决定权赋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特赦的决定权赋予了全国人大常委会,由国家主席发布特赦令。
所以无论哪一个现代国家,都拥有特赦,这是统治者权力的象征,在专制时代,这个特权实施者,自然唯独有君主本人了。
在赵国,法律面前,百姓人人平等,却不包括君主,和君主试图保住的人。
这是个赤裸裸的现实,也是短短十年无法改变的现状。
不过赵无恤依然有担心的地方,他叹了口气:“只是,这次的事,有些委屈邓析了……”
……
因为西门豹写的那份《复仇议》,他俨然成了名法一派的年轻一辈代表。前些日子,邓析还特地让他来大理寺见了一面,对这个年轻人极为赞赏,让他学而优则仕,来大理寺做见习的小吏,多了解一些法律条文,也增长实践经验。
是故今日西门豹才能以大理寺小吏的身份在棘庭旁听,并见证了整个戏剧性翻转的过程。
“此次的特赦一下,大理的判决便形如空文,这件事实在是,实在是……”
西门豹不知道此事发生前,赵侯已经跟邓析打好了招呼,是故对整个过程有诸多不解,认为是公室临时反悔,为此他生出了许多不甘,本来想要安慰邓析一番,不想却变成了抱怨。
邓析倒是云淡风轻,受了委屈后,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事先已经接到了赵侯打的招呼,二人对这次的事心照不宣,赵无恤还暗示邓析,可以称病,让其他理官来主持审理。
然而邓析却硬着头皮,坐到了主审官的席位上,承担了这次的怨望……
“我老了,寿命也不知道还有五年还是十年,此事之后,也差不多就该摘下獬豸冠,告老还乡,受一点怨恨算什么?倒是年轻人还大有希望,不该受此委屈,《赵律》,还有待汝等去完善修补,国法,还有待汝等去维持发扬……”
其实,邓析比天真的西门豹更加清楚,这已经不是赵无恤第一次干涉司法了。早在十多年前,邓析在赵氏草创律法的时候,赵无恤就暗示他,对齐国公子阳生进行公审,临时追加条款,对阳生施加重典,处以腰斩!
而过了一些年,等到石乞、眉间赤二人杀晋国太子时,赵无恤却又以赵氏之法不能管到整个晋国为由,阻止邓析等人涉入此事,眉间赤被轻描淡写地放到军中,没几年又回来了,还做了赵无恤的身边那个神秘组织“黑衣”的首领,对赵侯死心塌地。
从那个时候起,邓析就有些明白了,虽然赵侯将律法和大理寺的地位拔得很高,远远比周代的大司寇要强。但归根结底,整个法律系统,包括这部《赵律》,依然只是强大君权的附庸,国君的意志,能左右律法……
法律系统的理官们,依然是统治的工具,不是统治本身,只要国君需要,他们随时会被提出来,作为百姓眼中的“酷吏”,替君主的决定背锅受过……
这次判决,邓析在赵无恤的支持下顶住压力,维护了国法的严肃性,同时让“复仇不犯法”这种自古以来极为正常的事自此一去不复返。但随着赵无恤的一纸特赦,国君和太子倒是做了好人,却让邓析成了百姓眼中的坏人,集天下之恶于一身的滋味,不好受啊……
“谁让吾等是君上的臣子呢?”
邓析是名法之学创始人,但他不是那种为了法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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