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赵无恤灵机一动,吟诵道:“文王拘而演《周易》,钟仪困而作《南音》,《诗》三百篇,大抵先贤发愤之作。±,这是因为人的心中若是有所郁结,不得畅通,便会述往事、思来者。”
乐祁诧异地看着赵无恤,没料到他会如此安慰自己,不过倒也十分有理。
“囚禁乐伯的范鞅、中行寅,他们虽然世卿世禄,却并非不朽,身死名灭而已。乐伯与其整日哀叹惋惜,伤害肺腑,不如也学习文王,学学钟仪,述君之所想,或将司城子罕的事迹写在简册上面,留下一本著述,日后或许可以让自己成为三不朽之‘立言’!”
三不朽,正是被囚禁于此的叔孙穆子的名言,“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虽久不废,此所谓三不朽!”
赵无恤从乐灵子的叙述中得知,乐祁的病,除了顽疾外,还有不适应晋国气候的原因。加上被软禁后担心宋国,担心宗族邦国,所以郁郁寡欢而成病。
他不懂医术,能想到的,只是让乐祁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或许,可以多存留世上一些时日。
死而不朽,久病将死之人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
果然,他的这一番话让乐祁眼前一亮,随即笑了起来。
“老夫今日见了灵子,不亦说乎,又见了你这佳婿,我更是放心了许多。”
“我会如你所言,尽力活到获释的那天。即便我有什么不测,以赵孟言而有信的性情。无论我生或死,你日后定然会称我一声妇翁。也相当于半子矣,这倒是我此番前来晋国。唯一一件做对的事!”
“虽然身处囹圄,但我也偶尔会听到关于你的传闻,你的志向,是做赵氏世子,我知之。乐氏虽小,我也不曾多多敛财,但也是戴公之后,树大根深,有戎车两百乘。兵甲五千人。吾子无能,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扶持,只要你行事不伤害宋国的利益,乐氏之徒,可以任你差遣!”
乐氏之兵可以任我差遣!?
赵无恤心中大喜过望,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了,宋国的戴公一系公族,有乐、皇两氏。他们在宋的地位好比鲁之三桓,郑之七穆。其中单单乐氏,就占了宋六卿的两个席位。
虽然比不上赵氏的势力,可相对于赵无恤现在仅有的一乡之地,二百之兵来说。强了不知多少倍。
谁知,随后乐祁竟然朝他恭敬地拜了一礼。
“灵子,就托付给你了!”
得了这么一份大礼。赵无恤连忙以女婿见妇翁之礼对拜。
“乐伯虽然困于此地,但终有一日能脱困而出。便如同龙出于渊。”
……
在离开居室后,赵无恤松了一口气。虽然劝慰了乐祁,让他不再那么绝望和胡思乱想。但被人相托后,仍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有点重,他必须尽早想想法子,让乐祁早日归宋才行。
当他走出门扉后,却看见回廊那边,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乐灵子面前,在与她说着些什么。而乐灵子则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一对小拳头捏得紧紧的,眼中流露出愤然之色。
却只听见那男子说道:“淑女可要思量清楚了,若你愿意嫁与我为滕妾,我必说服祖父,也就是当今晋国执政范伯,下月就放你父亲归国!若是你指望赵氏,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声音赵无恤记得,是范嘉!
无恤顿时勃然大怒,手朝腰上摸去,才想起自己入宫内不能带剑,他也不管了,两步并作三步走了过去。
竖子敢尔,辱我太甚!
他和乐灵子虽然名分未定,但他对此女第一印象本就不错,经过几次相处,俩人之间的陌生感渐渐散去,多了些喜欢的成分。何况,就在刚才,他还受到了乐祁的生死相托,可不能容忍范嘉如此羞辱觊觎自己的未婚妻子。
赵无恤还没走入两人视野,却听到乐灵子已经给出了答案。
乐灵子曲身朝范嘉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灵子素闻晋国六卿颇多有匪君子,今日方知,其实未然,虽然有赵氏君子无恤那样的珠玉,却也有一些鱼目混杂其中。”
被乐灵子直言讽刺,范嘉本来面露笑意的英俊脸庞,顿时就僵住了:“你此话何意?”
乐灵子冷笑道:“范子以卿子身份逼迫一女子,是为卑鄙;以父亲之性命威胁女儿,是为不仁。卑鄙,不仁,qín_shòu之行也,更何况……”
在压下胸中的愤怒后,乐灵子双手举起了佩戴的洁白玉玦,放在自己的心口,毫不畏惧地与范嘉对视,同时也看到了他身后的赵无恤。
玦者,决也!
她的回答掷地有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虽无亲迎采纳,但父亲之命犹在耳旁,已经将我许给赵氏君子,从今往后,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听闻此言后,范嘉的脸色顿时扭曲了,他这才知晓乐灵子竟已经与赵无恤有了婚约。此事在赵氏内部,也没几个人知晓,他更是不得而知,否则,也不会大刺刺地就来引诱威逼乐灵子。
何况,他本以为,此女或许会犹豫,或许会扭捏,但迟早会屈从于自己,谁知道她竟然当面一口回绝!
宁折不弯,这,这还是方才那个颦眉忧愁的弱女子么?
而在他的身后,赵无恤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是啊,乐灵子是何等坚强聪慧的女子,面对淋漓鲜血都不眨一下眼;除了将死的父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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