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殊一动不动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陆遗珠已经强行喝完一碗粥,力竭靠在床/上休息。她从未想过,吃东西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小护士整理好东西,推着车子就要出来,看见顾颜殊站在门口,“顾先生?!”
顾颜殊点点头算是回答,往边上侧了侧身让推车过去。再一抬头,就看见陆遗珠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一直很漂亮,尤其是她在这么看着别人的时候,有一种坐看云起时的安然。她平时看他,眼里都会带冷意,程度按照顾颜殊当天做了什么为准。
可是今天很不一样,她看向顾颜殊的时候,眼神是迷蒙的,不解的,甚至还待着微微的向往。顾颜殊能够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似乎不同了。
王医生看这对夫妻默默凝视却不说话,当然也知道他们有点私事要说。当下拍拍顾颜殊的肩膀,“有话好好说。”说完就转身走了,显然还没有忘记当天陆遗珠被送过来的时候,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王医生还没走远,陆遗珠已经收回视线,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就低下头不再理会顾颜殊。他走进去瞥了一眼,换了一本,把《洛丽塔》换成了《黄帝内经》。顾颜殊觉得他这个他永远没有办法理解。
陆遗珠不说话,他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耗着。这种无声的战役往往都是顾颜殊先举手投降,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他忍耐力太好还是她耐心太差,忍不住就合上书本先开了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顾颜殊就明白她都知道了,难怪她肯吃东西,难怪她肯那么看自己,难怪她肯先认输。“我怕你伤害自己。”
他这话一出口,陆遗珠看向他的眼神就变得很复杂。“顾颜殊,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眸色一黯,“其实你知道,只是你一直装作不知道。陆遗珠,我对你的感情,真的表达得这么不明显吗?”他顾颜殊扪心自问,这辈子说过谎造过孽,唯有对面前这个女人,自认问心无愧。
伸手拉住她的手,即使在恒温的暖气里,她的手也还是冰冷的。摸上去全是骨头,已经全然没有从前触手如玉的温润。她的手微微一颤像是想躲开,但是终究没躲开。顾颜殊拉着她的手心里又悲又喜,她不躲闪他其实是应该高兴的,但是又怕下一秒她绝情的话语再让自己经历天堂地狱。她的心思看似很好猜,但是其实他从来没有猜对过。
“陆遗珠,从你十八岁我就在你身边了。十四岁之前你活在地狱,除了后来四年的空缺,其余的时候,填满你生活的都是我。你可以说任何话,但是绝对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感情,也不能一直叫嚷着要离开。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得到的这一切就根本没有意义。”
他才不要得了江山,却踏上用爱情做的坟。他的王国,他的城堡,全是因为陆遗珠而存在。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陆遗珠,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陆遗珠静静地听他说,却没有看他。她侧着头看窗外,这时候雨还没有停,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阴沉沉的,透明的玻璃窗上爬满水珠,一颗颗聚集在一起,然后到了承载不了重量的时候,汇成一股水流,蜿蜒蔓延而下。那股水流在中途分叉,有的又聚集其他水滴,有的却渐渐被边上的水流吞噬。到最后落在窗台边沿,哗啦啦地落下。
她这时候竟然扯开了笑容,清浅安静美好。他看着就一阵晃神,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的笑了,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她给他的,全都是冷笑嘲笑耻笑。
耳侧有一缕碎发落下来,陆遗珠身后把它挽回耳朵后面。许久没有照到阳光,她指间的肤色白的透明。她回头看向顾颜殊,笑意温柔:“很久没有盘发髻了,头发松散着很不舒服,给我梳头发吧,颜殊。”
她叫他颜殊,致命的温柔。
顾颜殊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手仍旧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应下来。不论她想怎么样都好,他认了。只因这一刻的温柔甜蜜,他再无遗憾。
陆遗珠有一头又长又亮的好头发,这么多天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连/发尾都有点枯黄了。天知道她平时多爱护自己这一头长发,顾颜殊爱怜地把发尾放在唇上吻了吻。镜子梳子都是从护士那里借来的,听说顾颜殊要给陆遗珠梳头发,一个两个都羡慕得不得了,甚至还有人趴在门外面偷偷地看。
顾颜殊为了陆遗珠,学过不少发髻盘法。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护士那里除了一包黑色皮筋、黑色发夹和盘丸子头用的u形钗什么都没有。顾颜殊只好给她梳改良过的堕马髻。史料记载,堕马髻发髻偏歪在头部的一侧,似堕非堕,是东汉后期流行的一种发髻。
黑发带着微凉的触感绕过手心,带着说不出的缠/绵。这样的头发握在手心,总是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中/国男人对黑色长发骨子里有一种眷念,结发夫妻,不外如是。
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头上还带着一枚珍珠步摇,顾颜殊亲手给她拆开了放在抽屉里的。这时候拿出来,重新簪回她头上。珍珠在她乌黑的发间悠悠地晃。顾颜殊看的心头一窒,觉得世上再没有步摇发髻更适合陆遗珠的东西存在了。
趁着他给自己梳头发的时候,陆遗珠摸着自己的脸看向镜子,里面的女人瘦得可怕。她幽幽地说:“颜殊,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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