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奔行在定襄郡各县的马越时常想,自己这般对军略仅仅粗通大概的匹夫都能带着一众兄弟在鲜卑人的包围下流窜百里,马腾那般将兵法熟记于心的豪杰在这种情况下想来要活的比他容易一些。
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若是野战的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马腾势必要比他玩得转。可马腾不在野外,鲜卑大人蒲头带着数千奴隶将骆县围得水泄不通,马腾插翅难飞。
或者说,当骆县烽火被点燃的那一刻起,马腾就没想过要走。尽管程银与候选数次劝说马腾让他带人由北门冲杀出去,他都不为所动。
他的身后并非一座空城,既然看到了,他就会为身后坚城之下的数万百姓生命负责。即便要冲杀出去,也只能是城破的那一刻,再无回天之力,他才能准许自己退却。所谓侠义,救一人为大善,救万人更是大善。
重义气而轻性命,救人之困厄是马腾立足凉州名传千里的立身之本,也是他的原则,他一日不死……这信条便一日不会改变。
“这应该是鲜卑大军的最后一次进攻了。”
马腾在心里想着,手上的长刀不停顿,格挡住侧面砍至的弯刀,随后敌人被马宗一脚踹下城头只留下一声惨叫。
城头上的战斗如火如荼,尽管鲜卑兵马所剩不过四千攻势却异常猛烈,身披铁甲的首领亲卫队手持利刃已经站到城下一里,奴隶们凡是后退一步者皆斩。
鲜卑的奴隶制根深蒂固,贵族大人们尽是奴隶主,手下兵马也全是自家奴隶,生杀大权不过一念之间,可以说鲜卑连年寇边不过是那些部落大人的私欲而已。尽管汉朝也是奴隶社会,明显就要文明的多,也更加黑暗的多。
汉朝的奴隶都在大户人家之中,无论奴仆还是私兵,不到万不得已都绝对不会参战,尤其是对待外族的战斗。比起鲜卑大人,汉朝的豪族们要自私的多。
正值壮年的蒲头瞪着发红的眼睛望着摇摇欲坠的城楼,看着自己的奴隶兵在城上抛头颅洒热血他的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城墙上的血迹映红他的眼睛也吊起了他的心。
他是鲜卑部落大人,檀石槐之下三位大人之一,并州以北千里丰腴马草都是他的牧场。麾下两万户奴隶作为他的部属,此次攻略并州他率军一万五与弟弟步度根伏击汉军主力大获全胜,携大胜之威南下并州。一万五千人,是他全部兵力的一半,此战无论是何结果,回去之后他都会元气大伤,他已经决定一旦回到鲜卑腹地便让出半数牧场。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攻破这座城池!他不但是个鲜卑人,而且还是个坚定的檀石槐信徒,他坚信在檀石槐的带领下鲜卑将会越来越强大,普天之下无论是西域十六国的乌孙、大月还是东方夫余、匈奴都不会是鲜卑的敌手。
汉朝,只有汉朝这个矗立在鲜卑南方的庞然巨物,国力强盛文化先进,数不尽的精兵强将,汉帝国将会是鲜卑最大的绊脚石。时至此刻蒲头早已不在乎己方兵力即将耗尽,他所在乎的是城中守将。
骆县之城高不过四丈,宽不过五里。以数百残兵与几千老弱以此小城据守过万鲜卑士卒十日而不破者当是人才。
“可惜,可恨,如此人才竟非我鲜卑所出!”
数百年来的争斗,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无论是鲜卑还是匈奴,似乎都比汉帝国的士人要更加了解汉人。他们更清楚汉帝国的强大与短板。
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不单单只有汉人,蒲头也是一样。其他鲜卑大人麾下多有避难的汉人效力,蒲头一个不要,蒲头的金钱豹尾旗下只有纯正的鲜卑族人。
豹尾旗被草原上过境强风吹得猎猎作响,跨坐在汗血马王上身形雄健的蒲头右手捏着马鞭皱着眉头,指节都捏的发白,他呢喃道:“西门、北门防守严密,弱点是南门与东门,东门,东门…”
身后举着豹尾长幡的年轻鲜卑武士望着蒲头轻声说道:“大人,让族人退下来吧,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蒲头猛地回头瞪向青年武士,双眼暴张额头青筋暴露甚是可怕。在草原上蒲头与步度根被称作虎狼兄弟,蒲头正值壮年势若猛虎,有力且凶猛,步度根则如狼王,年轻矫健。兄弟二人麾下部落各有上万带甲纵横大幕数年之久,便是鲜卑一带雄主檀石槐有时也会担心自家儿子有如此两个叔叔在世……日后能否顺利继承地位与势力。
迎着猛虎的目光,青年武士与之对视数秒,轻轻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他只是个奴隶,一介附庸有什么资格反驳主家?
蒲头笑了,说道:“从前我与你说过,亡鲜卑者必汉。汉人常言中原人杰地灵,他们不知所灵的尽是只晓得吟诗作赋的怂包,算哪门子人杰地灵了。在我看来,汉朝真正的珍宝并非那些文人,而是这些边疆杀出来的将帅。这些良才,杀一个,少一个,什么人杰地灵,我蒲头就将汉家将帅杀得干净,人杰地灵的汉朝拿什么与我鲜卑争锋?十年后我鲜卑便可在中原牧马!”
蒲头抬起左手抓了抓鼻子,伸出两根手指指着骆县四丈城墙对身后青年武士说道:“轲比,带着我的护卫去东门吧。”
被唤作轲比的青年武士叉手应诺,豹尾长幡被巨力贯入地下周围显出一圈裂痕,身披青铜铁铠甲片的青年武士翻身下马,拽下马背上的战刀步伐坚定地朝着东门走去。
在他的身后,蒲头握紧了拳头,三百铁甲卫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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