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火头营帐前火光盈盈，厨娘和执勤的士兵们正在收拾灶台。
不远处，聚集着一群四五岁的孩子，一人提着一只小木棍，渣渣呜呜，正闹得起劲。
一会儿疯跑着，扮起捕快拿贼，一会儿撕扯着，耍起鹰捉小鸡，来来往往的士兵和厨娘们常被这群娃娃们撞得东倒西歪。
忽然，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噗通”一下被放倒了，眼见其他几个又要冲上来把他压住，他赶紧就地一滚，生生撞开了好几个人，然后举起小木棍，道：“你们别过来，今天我爹爹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浑身是泥的。”
一个高个儿男孩兴奋的大叫：“真的吗，大战神要回来了！”
另一个粗胖的男孩却撅着嘴：“我听娘亲说，大战神已经死了，一个月之前死在通国了。”
高个儿男孩儿不以为然道：“大战神怎么会死呢，肯定是又复活了呗。”
粗胖男孩不服，扯着脖子道：“娘亲说了，死人不能复活。”
“可是他是大战神呐！”
之前那个瘦小的男孩一直插不上话，硬要挤进来：“你们别瞎说了，我娘亲早就说过，爹爹不会死！”
粗胖男孩直接戳穿他：“骗人，小甘就会说谎，你娘亲明明是个哑巴，怎么跟你说！”
小甘撅着粉嘟嘟的小嘴，不甘示弱：“谁说我阿娘是个哑巴，她还会唱歌呢。我睡觉的时候听的真真的，可好听了！”
大家都“咯咯”的笑了起来，连一旁看热闹的大叔大妈也笑个不停，有人说：“小甘，你傻呀，你那是做梦呢！”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人，清俊挺拔，黑衣薄甲，步履矫健，凛凛生风，正是逐云。
一旁的士兵和厨娘们纷纷躬身作揖，给将军问好。
一个妇人急往火头营里跑，口中叫着：“哑儿哑儿，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逐云一把揽起小甘，举过头顶，让小孩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往营帐里头行去。
小甘用小手拍着逐云的头，噘着嘴道：“坏爹爹，这么晚才来看小甘！”
逐云抓住他的小手，宠溺的揉捏着，他微抬着头，睁大眼睛向上翻，好像这样可以看见小甘，笑道：“谁要来看你这个混小子，我是来看你娘亲的。”
话音未落，眼前出现了一个温婉可人的少女，十六七岁年纪，前襟披着一条与身材极不相称的大号围裙，脑后斜斜的盘了个发髻，用青布巾子扎起来，却显得出水芙蓉，尤为娇嫩。
两人见面均是一愣，默默地行了夫妻见礼。
哑儿抬头，一眼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突然眼眶一红，唰的落下泪来。
逐云抓着小甘的手，为哑儿擦眼泪。
一旁的厨娘知道他二人少年夫妻，见面尴尬，忙遣散众人，对哑儿道：“将军都回来了，夫人就别在这傻站着了，这不用你忙活，回自家帐子好生收拾去吧。”
哑儿听得这话，如蒙大赦，朝厨娘一点头，转身一溜烟跑了。
逐云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回了将军营帐，逐云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甘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哑儿已经端来了水盆为他洗漱。
逐云洗漱完毕，便象往常一样，跟哑儿告别，离开了帐子。
哑儿不知道他去哪，或许是去哪个兄弟那去住了。
这些年来早已成了惯例，每天晚上，他都会静静离去，她不能问，他也不会说。
四年前，她刚刚来到这里，像个惊弓之鸟，见了人就害怕，她困饿交加，肮脏不堪，所有人都嫌弃她，只有那个少年，帮助她，收留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他跟她一般年纪，却比她还要瘦小，身上常常血迹斑斑，可神情却不显得狼狈，总是抿嘴一笑。
后来他进了军营，介绍她做了这里的厨娘。
那段时间很辛苦，常常头晕腹胀，身体异常难受，但还是很开心。
她很瘦弱，平时吃多少也不会多长半两肉，可是她发现他的肚子一直在壮大，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袭满全身，难道，竟是怀孕了吗？
她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她躺在一间从没见过的单间营帐里，好多人怜悯的看着她，她想坐起来，郑厨娘流着眼泪扶她，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五个月的身孕了。
五个月吗？一切已经五个月了。
这间营帐很大，旁边一张大椅子上坐着个威严的老爷爷，一个小小的黑衣少年跪在他面前，低着头。
那个老爷爷的吼声非常可怕，似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他狠狠地踢倒面前的少年，骂他简直就是个畜生。
那老爷爷说他的行为违背礼法，而且欺负那么小的姑娘实在qín_shòu不如，要把他生生杖杀了。
一直低头不言的他忽然开口反驳，说他原就不是薄国人，在草原，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此事还是发生在投军之前，说元帅没有资格发落他，更何况元帅总不能让哑儿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她全明白了，他这又是何苦。
最后的判决是，他行为不端，严重欺扰百姓，重打五十军棍，吊上城门五日五夜，以儆效尤。要是他能活下来，便不再追究。
这次，整个军营，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求情。
除了她，可她，又是个哑巴。
她只能哭，哭的声嘶力竭，大家更加同情她，每天更变本加厉的痛骂那个吊在城门上的小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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