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栓着石块的布带隔着牢门扔进河水,我闭上眼睛,感受石块在河床上与河底机关的撞击点,幅度……有河水的阻拦,还要计算河段的距离,水速……六扇门的地下水牢是我破的最难的机关。
“砰”的一声,石头被一股漩涡卷了进去,我紧紧扯住布带不松手,感受布带震动的频率,默默地计算着机关击破点:一、二、三……
突然,一道身影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指想扳开。
正到关键时刻我哪能放手?张口就咬到他虎口上。他吃痛行动稍缓,却不肯让开。就在这僵持的当口,最后一次震动传过来,瞬间在我脑海里换算成数字。
我立刻松开布带靠在牢门休息,这才感觉到些许痛意。双手止不住的抖,一双手掌都磨破了,血滴顺着是个指尖流下。牢里什么包扎的东西都没有,只能随便将手往身上一蹭就算完。
等手上疼过去,笑着看向那个蹲在角落里吹虎口的明行,我忽然想起他的腰好像从来就没伸直过,总是弓着缩着的样子。脸也从没从一头白发后露出来过,也从没和除他娘以外的人面对面说过话。可能是从小在牢里呆着的关系吧。
朝他勾勾手指:“小明行,过来。”
明行弓背缩腰,侧着脸,半蹲着走过来,像只大马猴。
“举起双手。”我说。
他听话地高举双手。
我绕到他身后,拉住他两只胳膊,抬脚踩在他的后背使劲拉。一面拉一面喊:“给我站直喽。”
他被我拉得缓缓地伸起腰,浑身都在颤抖,但个子一下子拔高了至少一个头。
“哎,这就对了嘛。”我从头上解开一根发带,替他将乱糟糟的头发拢起,又用湿布擦了擦他灰扑扑的脸,然后后退一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美人啊美人啊,他的皮肤很白,衬托得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份外鲜明,薄薄的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一双茶色的眸子璀璨如琉璃。
只可惜,头发一撩开,他慌慌张张转过头,像不敢见人似的。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同我双眼对视:“看着我的眼睛,不许躲,明行!”
他的眼珠子左右游离,好一阵子才畏畏缩缩地看向我,看了一下眼珠子又想躲。我揪紧他的耳朵:“看着我,不然把你耳朵揪下来!”
他不敢再躲,只得盯住我的眼睛,想必是第一次面对面看人,他很不适应,不一会儿眼里就溢满了红血丝,嘴唇上冒出了薄汗。
“以后都这样,明白吗?”我拍拍他的脸,“直着腰走路,大大方方看人。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别怕,嗯?”
我黎月的人,我自然会保护。
他点点头,视线依旧惊慌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就在这时,者行在对面喊:“有人来了。”
明行飞快窜上洞顶消失,我走到牢门口朝看不见的角落喊:“叔叔,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饿了。”
“师傅?”温柔如水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我一惊,赶紧移到牢门看不到的角落。被关在昏天黑日的地方,我的指甲都长得可以掏耳朵了,没刷过牙没洗过澡,没梳过头没换过衣服。我想我现在一定很邋遢,我不想让莫斯年看见我难看的模样。
片刻,他坐船划到牢门口。牢门的锁眼被铁汁浇灌住,他进不来,只得站在牢门口抓着栅栏喊:“师傅,你在哪?”
“莫斯年,你来做什么?”我问。
“我来看师傅。”
“侯爷叫你来的?我义父呢?”
“徐师傅刚从外面回来就顶撞侯爷,被罚囚禁一个月。”
意料之中,害义父受罪我很内疚,看着洞顶不说话。
“师傅,你好不好?”他没话找话。
“废话。”关在水牢里阴冷潮湿,身上的衣服就没干过,头发尖都快发霉了。
他沉默片刻,穿过栅栏一样一样地往牢里放东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用的。你别担心,我已经捎信给哥哥让他向徐师傅提亲。若是徐师傅答应,至锋宝塔会跟侯爷交涉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我从小在六扇门长大,六扇门的筷子都被我拿断好几双。如今侯爷竟把我关进水牢,还和厉风堂的旧部为邻,可见是彻底断了那点子看我长大的情分了,他怎么会放我出去?难怪莫斯年说得很心虚。
“提什么亲?”我懒懒地问莫斯年。
“提亲,让师傅嫁给我。”
那天确实跟他接吻了,只是接吻而已,这实心眼儿的孩子怎么就想到要娶我呢?
我不会你侬我侬的情话,也不在意师徒之嫌,但我不想嫁给他。于是跟他实话实说:“莫斯年,我不想嫁给你。东海之滨有一片海夜间会发光,我要去看看。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我都要去看看。我要离开六扇门,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他立刻说:“我和师傅有了肌肤之亲,是必定要娶师傅的。我陪师傅一起去。”
不就亲一下,怎么就成肌肤之亲?我大汗,压了没用的话道:“莫斯年,你喜欢做捕快那便做下去。依你的情况,以后你可以跟李师傅学刀,内力跟张师傅学,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我只想跟师傅学。”他道。
我笑笑:“莫斯年,我再也不能教你了。”
“我要陪着师傅。”他又道。
“可你和师傅的路终归是不同的,我了解你,莫斯年,你也了解我。”
再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对方的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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