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新也激动起来，绕过桌子来抱她，想吻她的唇，以前，这是百试百灵的一招。可现在却毫无效用，她拼着一身力气推他，用脚蹬他，竟然将他推了个仰八叉，撞翻了桌子和衣服架，高建新捂着额头爬起身，恼羞成怒的瞪了程小雪半天，怫然而去。
程小雪独自哭了一会儿，从地上拾起那张现金卡。跑去车站前，找到自动取款机，把卡里的钱提出来，接着存入她自己的银行账户上，做完这个，她又回到家，擦干眼泪坐下来，开始构想一个报复他的计划。
她想了很多很多，脑际浮现出一幕又一幕以自己为主角的情景。后来，她蓦然惊觉，她构想的整套报复的计划，其实带有着很大程度的自虐意味，“我干嘛要拿自己的一生去报复他？我恨他吗？这恨是由哪来的？我爱过他么？现在还爱？不，这不可能，我连他整晚整晚的和其它女人鬼混我都不在乎，难道这也能称作爱么？”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我哪里有任性呢？我只不过是想给他生个孩子，难道这也有错么？”她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这以后，她每个月都去妇产科拍一张胎儿的照片，送到高建新的店里去，高建新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也笑笑，咕哝一句：“老天待我不薄，送给我一个站着撒尿的，尽管我不同意要。”
年初，程小雪腆着大肚子，乘全日空的航班飞回国去做孕期准备。程小雪坚决不肯回她自己家里生产，高建新只得让她住在大连那套房子里，因为不是明媒正娶的儿媳妇，高家父母亲戚不便亲自伺候，雇了月嫂照料着，专等高建新回来，听他解释。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高建新还借口拖延着不肯回去，他的父母亲下了鸡毛令，他再拖延，只怕就要请出家法来了，每天通电话就是这个。结果，高建新到底被逼了回去。
到了这个地步，他哪还能对人说自己是迫于无奈？只得满面堆笑，扮演一个幸福快乐的未婚爸爸，接受亲戚朋友们热心的祝福，并在父母长辈的催促下，张罗了一个由五辆小轿车组成的迎亲车队去吉林省的一个城市，恭恭敬敬的将程家父母接到大连来了，跟着就过了小礼，定了亲事，婚礼暂定在产妇做完月子，择吉日举行。
高建新糊里糊涂，不知自己怎地就成了新郎，拿眼去看他的新娘子，她心满意足地笑着，她的第二个愿望也实现了。眼睛里尽是那种小女子奸计得逞后的狡黠的光芒。
空气冷不防的震荡一下，沉静了下来。洞房花烛夜，两人默默地相顾良久，思忖着同一件事，“我真的爱他（她）吗？”然而，对于两个根本不相信爱情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看来只能通过未来的漫长的时间用心去感受了。
“我们真的结婚了吗？”她汪着眼睛问他。
“结了，你如愿以偿了是吧。”他说。
“我成了新娘子，”她语调平淡的说着，看不出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就是做你的新娘的感觉呀。”
“感觉怎么样？”他冲口问她道，问完就后悔了，他真怕她说出煞风景的话来。
她转过头来，瞅了瞅他说：“还好，只是有点紧张！”
高建新暗自松了口气说：“当我的新娘感觉还好。”
她静静地点点头说：“这一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你不生气吗？”
高建新笑了笑，他喜欢这份安静，“为了同我做夫妻？不胜荣幸！”
程小雪飞快地朝她瞥了一眼，又问他说：“这个时候我不该问，
你还打算回日本吗？”
高建新点了点头，说：“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程小雪说：“我和你一样，你忘了我们是同一类的人，你能放得下的，我也能放得下，你放不下，还想回去赚钱，我当然也一样！”
高建新无声的笑了笑，黯然叹气，说：“我们是同一类人，没错。我差点忘了这个，贪慕奢华，又有自私癖。”
程小雪说：“贪慕荣华也罢了，我还是头一次被人指摘自己有自私癖！”
高建新笑了，问她：“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常常关心周围的人吗？从一开始就是我关心你多，你关心我的时候却太少。”他说：“你最关心的是你自己，最在乎的是你自己的感受，自己永远是关心的第一位，我说错了吗？”
程小雪定睛思索了半晌，忍不住反驳说：“那又怎样，有谁不关心自己呢？”
高建新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空气又冷不防的震荡了一下，这成了他们最后一次坦诚的对话，没好也没坏。
《完》
笔名：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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