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艳接通老板的电话后,没说几句,便语不成调,呜呜咽咽起来。也许仅仅是因为这凄迷的夜色,这冷清的街道,以及令她瑟瑟发抖的寒风。或许这个时候,这样的处境里,人们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倾诉**,以至于对象是谁便不再重要了。这就好比一个饥饿的人并不会去选择食物一样。
孙友财驾着他的蓝色宝马赶来时,凤艳正蹲在路边的行道树下,十指深深插入发中,身体仍然因抽泣而微微颤抖。
孙总将凤艳带至一家川味火锅店。已过零时,店里尚有一桌恋盏的年轻人在划拳猜酒、大声喧哗,但这却令火锅店愈发显得冷清了。
“黄酒、川味火锅、冬天的夜晚,很好的组合嘛!”孙友财取过温好的黄酒替凤艳倒了一杯,麻辣鲜香的火锅翻沸着,热汽氤氲,似乎融化了凤艳表情——她冲对方凄然一笑,却又梨花春带雨般清艳,惹人怜惜。
“喝杯黄酒暧暧身子!”孙友财说着举杯劝酒,见凤艳喝了一口情绪渐渐稳定了一些,道,“说说吧,先前电话里也没听清楚,你究竟遇上什么麻烦了?”
“也没什么,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控制不住,让你见笑了……”凤艳不想再麻烦对方,再说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也不一定能够处理,如此不说也罢。
“你知道吗?”孙友财沉吟一会道,“你能对我讲遇到的烦心事,就是把我当成朋友,这让我很高兴的!在酒店你是我的员工,在这里,你是我的朋友,是朋友就应该互诉衷肠,互相帮忙!毕竟在这座城市我还认识些朋友的!”孙友财表情诚恳,目光真挚。
或许是酒精的催化,或许是对方的诚挚与热情确实打动了自己,凤艳于是将阿皮被拘及阿皮妈过世的事情向对方和盘托出了。
孙友财听得很认真,仿佛对方所说的事情与自己休戚相关。
“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再去一趟,兴许还有得谈……让死人等活人出狱送终也太悲惨了点。”孙友财颇有同情心地说。
凤艳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表态。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用处不大,但对对方的这种态度很感激。
吃完宵夜,孙友财送凤艳回家时才知道对方现在是暂住在同事小芸家里。
“一个女孩子没有一个自己独立的住处,没有一处私人的空间实在是不方便。这样吧,公司的单身公寓还有一套空的,你住进去吧!”凤艳下车后,孙友财突然探出车窗说。
“不用了,我也就是……”
“好了,你若当了新项目的餐饮部经理,那套公寓就是你应该享受的,你就别推辞了!对了,明天下午,下午吧,我陪你一起去找死者家属再谈谈!”
大冷的天,凤艳目送车子消失在街的尽头后,仍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
次日,孙友财一见到老扁的老婆就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面是一叠叠簇新的百元大钞,红得人眼晕。凤艳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她揣不透老板的心思。老扁老婆毕竟是干财务的,显得冷静得很,一叠叠仔细地数了一遍后惊讶地问为什么是六十万,不是说好了一百万的吗?
“呵呵,那是在内地,澳门多少赌徒输得倾家荡产跳了楼,有人管吗?你还想找赌场老板赔你钱吗?再说据我了解那家茶楼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赌场,充其量是个麻将馆而已,它又没有自制筹码,又没有抽头,仅仅是收了点娱乐的费用,真正较真追究起来法院也不一定会判,就算是判也判不了那店主几年,而且很有可能也就是个取保候审之类的。若是那样的话,你认为你能拿到多少赔偿呢?实话跟你说吧,那小子就是个穷光蛋,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他根本没有钱给你,我这六十万的真金白银你现在若是不要的话,我就拿走,你就当我没来过!”孙友财边说边将钱放回箱子,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故意拖延让对方看着这个过程,让对方看着这堆只要自己一句话就能变为已有的巨额现金。
“你当我三岁小孩呀?那人真跟你说得是个穷光蛋,分文不值的话,你为什么要替他出这六十万呢?”老扁老婆诘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你就不用多管了。”孙友财不疾不徐地说,“我知道你老公是个赌棍,这些年可能家里也被他掏了个空吧?我听说你父亲身体不太好,隔三差五地得到医院里做做检查治疗的,应该开销不小吧?你有个女儿,还在读大学,现在的大学也是个烧钱的方……”
“你倒了解得真不少!”老扁老婆一脸不屑。
“你要搞清楚,你老公是自己跳的楼,是自杀,而且没有证据证明是那店主逼迫的,他只是从道义上应该给你一点补偿,毕竟人是从那幢楼上跳下去的,毕竟人死在了店门口,但也仅此而已。”孙友财凝视着哑口无言的老扁老婆,用笃定的语气最后说道,“如果你肯息事宁人,这钱你留下;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当我们没来过!”孙友财说着,拎起已经装好钱的箱子起身欲走,这时老扁老婆慌忙按住了那装着六十万现金的钱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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