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为难时，只见一个女人站在了门外。他环视了一下房间，示意小二出去干活，拉过老板在外面嘀咕了几句，女人进来笑了笑说：“小伙子，我和当家的商量了一下，你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也很同情你，你年纪轻轻的不像赖账的人。我看是这样吧，你帮我们做点事，这房钱就算了，你看行吗？”洪川抬起头，看了看那女人，只得点点头答应了。
原来这店家的厕所已很长时间没有清理了。洪川的活是把一茅坑的粪挑到离小店两里远的地里去。洪川由小二领着，交代了一下，马上干起来，好歹在家里也是常干的事。到了吃饭的时候，酒店里飘来一阵阵诱人的香味，然而没有人想到一个挑粪的。洪川挑着四个大粪桶行步如飞，不到一个时辰活就干完了。
他来到池塘边，擦干汗水，洗净手脸，把唯一的一件外衣甩到肩上准备走了。这时那店老板走出店来，很不放心地问道：“小二，这小子活干完了吗？”没等小二回答，那女人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饭，狠狠瞪了老板一眼：“滚回去！”转身又对洪川说：“小大哥，吃吧！累了吧？饿了吧？”
洪川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那长得不算漂亮的女人，好像没有恶意。但他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动。那女人又走近一步把碗递了过来，洪川看了看那饭，那碗，又看了看那老板，女人，小二，他接过碗来，把饭倒在旁边的桶里，对那女人深鞠一躬道：“饭就算我已经吃了，这碗能借我用一下吗？”那女人一见急了：“小哥，这饭菜不是剩的，是我特意留的。”洪川又说：“谢谢！”又鞠了一躬，拿着那碗和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明白这碗和筷子比饭更重要，因为从现在开始，他身上分文无有，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乞丐了。走不多远，他还听到那女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而那老板却大声地说：“这小东西，长得还不错，呆头呆脑的，被人骗了，活该！”
“活该，”“活该！”当年的小四子自嘲地自语着，“真是活该！”他马上想到在家里时，那一个个挨门乞讨的叫花子的身影。现在看看自己，又想到母亲、妻子、儿女，还有云飞、三叔……他边走边想，顾影自怜，好吧，当一回叫花子也不错。
话是这么说，可转眼太阳就要落山了。这一天他什么都没吃，偶尔在小溪边用唯一的家当舀点水喝，可饥饿对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他在日落前紧赶几步来到一个村落，看上去只十几户人家，他一定要讨点吃的。于是，他从西边进村，可是前几户人家，家家门都是关着的，好不容易看到一家虚掩着门，他踌躇了片刻，一步步靠近门边，屋里黑洞洞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轻轻的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好一会才发现在屋角里坐着一位身穿黑衫的老人。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蹒跚着挪了几步说：“又来要什么？家里什么都没有了！”眼里透出愤怒。洪川硬着头皮说：“老人家，我不是来拿东西的，能不能给点吃的？”老人干咳了一阵，又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叫花子，说：“我们自己都性命难保，哪有吃的给你，要饭要去找那些高门楼的人家呀。”说着关上了大门。
洪川在门前站了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敲门。天黑下来了，他挨门挨户的搜寻着，一直到村东边。家家是关门的关门，上锁的上锁，看来今天想要弄点吃的是不行了，他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太任性，为了做给那老板看把那碗白花花的米饭倒掉，虽然老板可恶，可那女人还是一片好心呀，想到那米饭，想到那香味，肚子里更是难受的厉害。
一阵秋风吹过，洪川顿时觉得一阵阵寒意，他哆嗦一下身体，将衣服裹好又紧了紧。他不想走了，又饥又渴又累的他，只得钻进村边的草垛，缩着身子想好好睡一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又一次尝到饥饿难耐的滋味了，甚至想揪几根稻草放在嘴里嚼嚼。他难受极了，又一次想起妈妈、弘姑……他想起妈妈的一句口头禅：“人是铁，饭是钢，离开饭，软当当。”那时他不太懂，现在他完全懂了。他想到了慧云大师和师父，心里暗暗叫苦：“师父，你在哪里呀？你们都在哪里呀？”想着，想着，他终于进入了梦乡。这一夜，他做了一个好梦，梦见回乡不久大伯家请他和三叔吃饭的情景，特别是那桌饭菜，十大盘鸡鱼肉圆——他放肆地吃着，吃的真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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