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延潮拜访申府后不久,官场上出现一次大地震。
那就是礼部尚书沈鲤请求致仕。
礼部尚书沈鲤,虽说之前一直在生病,但后来也复出视事了。这一次主动提致仕却出乎人的意料,这起因当然不是他因为生病的缘故,而是沈鲤卷入了科场弊案。
这件事要从万历壬午年的应天乡试说起。
当时主持应天乡考试的主考官是沈鲤,副主考是现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当时任翰林修撰的沈懋孝。
沈懋孝与沈鲤相善,也是清流党中一员。
当时有御史揭发说沈懋孝在南京乡试中收受五名举人每人纹银一千两贿赂然后徇私取中,收了这笔钱后还回乡大肆置办田产。
除了收受贿赂,还阿附权臣,当时应天乡试有前吏部侍郎,张居正盟友王篆的儿子王之鼎,此人也高中举人,实在耐人寻味。
此事众人都知道也是言官一贯的套路,明面上是攻讦沈懋孝徇私,实际上却是指责主考官沈鲤,但碍于沈鲤是天子的老师,不敢直言,所以旁敲侧击把沈懋孝罪名落实了,沈鲤也难辞其咎。
天子知道后将这五名举人押到京来,大学士,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前,让五人重考。
重考之后,这五名举人中四人文理皆通,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唯独丹阳贺学礼满篇胡言乱语,根本不具备有中式的资格。
但沈鲤上疏,这贺学礼本来也不取他的,但他是南京国子监生员,当时沈鲤,沈懋孝碍不过于南京地方官员所请勉强将他录取的,故而才录了最后一名。
不过从事情结果可以看出,其实这名御史控告实为捕风捉影,沈懋孝实没有受贿,这五名举人中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这贺学礼还是碍于南京官员的情面取的。
但最后天子将沈懋孝贬官一级,任两淮盐运判官。
事后此案又查出当时乡试的巡场御史林应训、张一鲲为王篆的儿子在卷子上贴号作标记。
当时林时应训已升任南京尚宝卿,张一鲲已是请疾在家,但都被天子下旨革除官籍。
但是沈鲤因为王篆儿子其实是为他所取的原因,当即上疏乞休,并请调原卷覆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申时行既待天子温旨挽留沈鲤,又不肯调原卷覆查,沈鲤一听当即怒了,于是辞官回家。
如此申时行即将沈鲤赶回来家中,此事令林延潮有些意外,之前九卿廷议后,林延潮还以为申时行与沈鲤关系有所缓和。
没料到申时行还是没放过沈鲤,当然他的手段也不是很过分,给人留以余地。
沈鲤虽走了,但朝堂还有一个户部尚书宋纁,既不会令天子感到申时行独揽大权,同时没了沈鲤支持的宋纁又孤掌难鸣,无法如以往般与申时行对抗。
平衡到了这一步,林延潮也是觉得申时行办得够好了,如此就将去年宋纁任户部尚书所导致的劣势给扳了回来。
沈鲤走后,新任礼部尚书是何人?
礼部尚书乃九卿之一。
如果说三位内阁是最核心的决策圈子,那么往外扩大一圈是九卿,加在一起是十二名官员。
再往外扩大的决策圈子,就是在京三品以上官员。
这里包括詹事府詹事,太子宾客,顺天府尹,太常寺卿,光禄寺卿、太仆寺卿,以及在京六部十二位侍郎,全部加在一起,算上官员缺位的,一般不到三十号人。
按照规矩,九卿之一的礼部尚书空缺,要由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通过会推,一人一票选出来的。
林延潮任礼部侍郎以来,算是有了投票权。
不过这一票自己还是听申时行的。
最后经过大佬们暗中的权力交换,会推的结果是礼部尚书由吏部左侍郎朱赓升任。
这结果并不出意料之外。
至于朱赓走后,吏部左侍郎之位空缺。
官场又要调整,原吏部右侍郎赵焕接替朱赓出任左侍郎。
而吏部右侍郎又空缺了,按照以往惯例,现任礼部左侍郎是很可能补这个位子的。
从礼部调往吏部,虽是平级调动,但谁都知道这如同升了两级。
不过礼部左侍郎于慎行并没有升迁,导致林延潮也无法从右侍郎迁为左侍郎,这橫出来插了一刀的人,就是之前被沈鲤气得回家的沈一贯。
现在沈鲤致仕回家,申时行亲自致书给沈一贯请他出山。
沈一贯二话不说,从浙江老家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师出任吏部右侍郎。
看到这里,林延潮感叹这沈一贯,朱赓才是申时行的第一接班人啊。
随便说一句,赵志皋也被升任为南京吏部侍郎。
对于林延潮眼下来说,最重要是顶头上司换人了。
朱赓重回礼部出任礼部尚书。
朱赓是林延潮老熟人了,二人关系很好,他的女婿张汝霖还是林延潮的门生。
当日任命一下来,林延潮即带着张汝霖,徐火勃两位门生一并前往朱赓家里道贺。
林延潮刚到朱赓家中,发现自己已是来晚了一步,原来朱赓家里早就是高朋满座,不少都是浙江籍官员。
林延潮想想也是释然,朱赓乃官宦之家,其父亲朱公节曾任泰州知州,朱赓的岳父陈鹤与徐文长其名,被誉为越中十杰,朱赓在浙江肯定交游很广。
而朱赓当年与现在丁忧在家南京礼部侍郎罗万化,以及张汝霖的父亲张元忭同在浙江阳和书院读书,同窗,姻亲又是不知多少。
本来这些官员很多不在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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