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送汤显祖上了马车。
其余人也是离去,唯独郭正域留下。
林延潮问道:“正域为何不走?”
郭正域道:“若是这里人都走了,将来有人查问,不是坐实了老师指使时报肆议朝政大事的罪名?我留着这里,至少可以帮老师分担此事。”
“老师放心,我是举人出身,家父也是前两广总督,就算将来牵扯进此事,也没人敢追究。再说这燕京时报,也要有人继续办下去,他们走了,终也要有人主持大局。”
林延潮知郭正域意志坚决,就点点头道:“也好吧。”
郭正域当下送林延潮上了马车。
临别时郭正域拜下道:“老师,秉笔直书,我等有一腔热血即是够了,但在朝堂上,却还需老师来拨乱反正。天下可以没有我郭正域,却不可没有老师,若是事情不济,老师留此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林延潮闻言感动地扶起郭正域道:“你放心,我有自保之力。”
汤显祖他们离开京师后。
林延潮回到宅中,陈济川前来禀告,取出了一叠银票道:“雄县五百亩庄田质押得银三千两,还有老爷这几年的官场馈赠,抵押所得大约有一千两之数,还有府里的积钱,我算了算也有三五百两。”
林延潮皱眉道:“这么说还不到五千两之数。”
陈济川道:“老爷,京里还有几位富商,一直愿与老爷你往来,不如我去问问他们?”
林延潮问道:“他们要什么条件?”
陈济川笑着道:“老爷,以你今时今日在朝堂上的地位。这些富商攀附还来不及,别说谈什么条件。以往是老爷清廉自守,我也不敢提,这一次老爷需钱这么多,也敢这么问。”
见林延潮不说话。
陈济川低声道:“小人知老爷图谋大事,那么钱自是越多越好。小人打听过了,这几名富商平日都是慷慨疏财之人,不在乎眼前得失,而在于长远。”
林延潮闻言凝思片刻,然后道:“若眼前这一关过不了,那么何来长远。你尽管去借好了,反正我是债多了不压身。”
陈济川称是一声,默默离去了。
此刻在慈宁宫里正举行宫宴。
李太后宴请小皇帝与璐王二人。
璐王今年十四岁,与当今天子是同母所生。前不久张四维上奏请璐王大婚。按照惯例藩王大婚后,就可以之国就藩了。
故而李太后,小皇帝对璐王都是十分不舍。
虽说天家没私情,但小皇帝本人还是对感情看得比较重的,特别是自己这唯一的同母兄弟。
此刻李太后与璐王谈及就藩,相视落泪。
小皇帝不忍即向李太后道:“母后,我看就算璐王大婚,也不必这么着急这出京,儿臣也想让他在京里多陪你几年。”
李太后听了问道:“皇儿,按祖宗之制亲王大婚,而不之国,百官会有非议。”
小皇帝笑着道:“母后放心,儿臣下道旨意,他们就不敢说了。”
李太后摇了摇头道:“不见得吧,哀家听闻这一次璐王大婚,皇儿命户部采买金珠,但户部却以祖制言‘亲王定亲礼物,金止五十两,珍珠十两’之数为限,还言从万历六年至今,户部除开支金花银五百万外,增进过买办金珠银九十万两系,借备边正项之数。”
璐王听了满脸委屈道:“母后,皇兄,大臣们欺负儿臣,你们要为儿臣做主啊。”
李太后安抚道:“陛下就你一个弟弟,你放心,陛下会替你撑腰的。”
小皇帝被李太后这么说,大感没有面子辩解道:“母后,那帮大臣就知生事。不过这一次户部说的也有道理,国库隆庆年时一年也就入个两三百万,近几年因太岳先生变法,钱才多了些。可是璐王一次大婚,就用去以往两三年国库收入,难免下面的大臣会有意见。”
李太后冷笑道:“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懂得拿大道理来压哀家了?”
李太后轻轻一句,小皇帝不由变色,当下离席跪下道:“母后,儿臣不敢。”
李太后缓了缓,拿帕试泪道:“皇儿长大了,眼里就没有娘了。亲政后,更是连娘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小皇帝听了急忙叩头道:“儿臣不敢,儿臣这就下旨申斥那些大臣,不,将说此话的大臣罢官。”
李太后道:“不必了,人家说得也没错,因此罢免人家,岂不是又被那些大臣们指手画脚了。当初璐王大婚采买,张先生也是支持的,说朝廷没钱,但可由变法新政而得,而且不用向老百姓多征一文钱的税。”
“哀家心想这变法虽是得罪人的事,但张先生也是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就答允他了。前几年张先生当政时,璐王大婚的采买,从没有让户部不批条子的。眼下倒好五百九十万两银子都肯花了,还挪动了九边的军费,但最后这点金珠,户部却在那抠着。莫非皇儿说一句话,还没有太岳先生有用么?那么这几个月你亲政以来,大权又到哪里去了?”
小皇帝听了满头是汗,这是能力被太后质疑啊。小皇帝立即道:“母后待儿臣召人来问一问。”
不久张鲸上殿向李太后叩头道:“内臣见过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
李太后不理,小皇帝当下对张鲸道:“你们把这几年璐王大婚采买的事与太后说一说。”
张鲸道:“回皇太后,之前大婚采买,以及王府府邸修建,都是冯公公与曾尚书二人在办。这几年冯公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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