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钧颔首:“不过皇后娘娘素来疼爱韶华,若是娘娘从宫里赐下两个嬷嬷过来,或许会好些,待回宫你去昭阳殿提一提罢。”
明珠点头应了,又提了一下关于羽林营的防务,便觉得予钧似乎有些分神。明珠伸手去与他相握了片刻,才低声问道:“还想着珩舅父上次的话?”
予钧叹了一口气:“我到底还是让舅父失望了。”
明珠心里狠狠一酸,却没有急着说什么,只是越发安静地听着予钧的话。
“其实当年,太子爷也未必真想灭了英国公府。他对楼家还是有倚重的,只是母亲太强,太清华高贵,又处处妥帖,那时候京里真是有不少闲言闲语,觉得母亲嫁给太子爷是吃亏了。”予钧轻轻摩挲着明珠的手背,慢慢回忆着自己所记得的和所知道的往事,“但无论如何,事情还是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终珩舅父决定挂印而去,最要紧的还是保全母亲。若是珩舅父当时肯退一步,哪怕让母亲挂一个因病休养的玄亲王妃名头,局势都会有很大的转圜余地,可是珩舅父不肯,他觉得母亲一天也不能再在玄亲王府停留了,也不要再挂着那个玄亲王妃的名头,更不会以屈辱的方式被贬谪而失去封诰。”
明珠想起了晋王妃以前对楼珺的评价与回忆,大约也有些明白楼家姐弟之间的情分。
“最终母亲和离,舅父们挂印离朝,而这么多年来泮月居建立天行镖局,收编四海情报,固然有珩舅父仍然想知天下事、为我铺路的原因,但同时也是为了防着有朝一日太子爷真的子凭母贵、问鼎九五,会仍然记恨当年和离而去的母亲。“予钧摇了摇头,苦笑道,“舅父当年的舍弃,多年的辛苦,到如今却都毁在我手里。若不是我疏于防范叫靖舅父着了算计,母亲是不会像如今这样急着进京,在我根基未稳之时就回到虎狼之地的。还有靖舅父,靖舅父比珩舅父小了整整十岁,跟在他身边二十五年。如今却险些为了我折在京里。珩舅父怪我,也是应当的。”
明珠听着他声音越发缓慢低沉,心里也酸痛难言,却不知道究竟如何安慰开解予钧,只能静静听他说完,握紧他的手:“世事难料,过去如何,已是定局,且看以后吧。母亲不会有事的,上有皇后娘娘的恩眷,下面也有你我的保护,不要太担心。”
“恩。”予钧颔首,将明珠轻轻拉进怀里抱紧,“明珠。”
明珠轻声应道:“我在。”
车马粼粼,前有护卫开道,后有甲士随行,街旁百姓依律退避。太孙车架上的瑞兽与吉纹在初春的阳光下随风舒展,暗纹刺金的绣线微微映着绮丽的流辉。
车驾中尊贵而年轻的夫妻再也不用彼此多说什么,已经彼此心意完全相通。这条荣耀尊贵的道路,一直都是满了荆棘与鲜血,无论是风雨雷霆,还是刀山火海,身为玄康太子与楼氏所出的长子,予钧从来都没有过选择。
即便是看来韬光养晦的那些年,他心里也清楚。以祖母孝瑾皇后的圣恩深重,已故元德太子的多年积弱,夺嫡之争势必难免。然而一步步走到现在,舅父楼靖重伤至此,母亲楼珺冒险回京,他心里到底是难过的很,也疲惫的很。
可是,有她在身边。此刻怀里温暖而柔软的女人,不只是一个会温言细语开解他、陪伴他的妻子,更是一个会在他阵前垂危、京畿遇险之时拔剑调兵,生死与共的伙伴。
或许上天待他还是不薄的。
很快马车到了英国公府,清雅华贵的宅邸依旧是多年来的从容气象,丝毫没有因为京中的风雨飘摇而显示出任何的不稳定。予钧和明珠自二门换了车马,便先去探望休养中的楼靖夫妇。
这一次过来距离上次探视已经有了小半个月,再见到的楼靖就已经恢复了许多,大部分的外伤都已经开始收口愈合,脸上的刀伤也没有先前的狰狞恐怖。
至于临盆在即的南姗越,此刻精神也还不错,毕竟看着楼靖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她的心绪也就重归稳定。
一直忙碌着的楼珺还是时时带着楼元昭在身边,姑侄两人都瘦了些。只不过楼珺是过于操劳,而楼元昭则是长高了些,也懂事了不少。看到予钧和明珠进门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再不是蹬蹬几步扑进怀里要糖吃,而是中规中矩地作揖行礼:“见过表兄表嫂,表兄安好,嫂嫂安好。”
予钧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罢了。元昭,你最近可还听话?”
楼元昭用力点了点头:“元昭听话了!一直都听姑母的话。”
“那就好。”予钧点点头,又望向明显清瘦了不少的楼珺,心中愈发自责内疚,只是这些念头并不该此刻深想,也就强压下去,只是问候:“母亲近日身体可还好么?郗老医正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有的。”楼珺摆摆手,“不必太担心我,你们在宫中朝中那样多的事情,要紧的还是保重自身。国公府这边,只管放心。母亲还没老呢。”
“母亲如今风华无双,哪里就能说一个老字。”明珠含笑应道。
“这孩子,母亲哪里还有什么风华。”楼珺也不由笑了,又拍了拍身边明珠的手背,“你们在宫里可还好么?予钧真的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明珠看了一眼予钧,又向楼珺道,“上一次郗老医正也给他看了看,如今都在调理着。您也放心。”
“恩。你最是妥帖了。”楼珺有些感叹,想了想,还是稍微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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