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畔有一夏姓人家,原也是书香门第,农耕之家,却因十八年前的一件事而声名受辱,夏老爷被生生气死,然后夏家日渐衰落,族人大多卖了祖产远走他乡,虽说不上家破人亡,却也渐渐没落。
夏府越搬越偏僻,宅子也越来越小。
夏家当年那个未婚先孕的小姐就呆在里面,每日泪眼盈盈,弹一些艳曲儿,唱一些思春闺怨,悲悲切切戚戚,不绝于耳。
这夏家小姐也是个奇人,闺中失贞,未婚有女,气死先父,败落宗族,重重污名,明明从未出嫁,却喜欢听旁人唤一句夫人。
一句夫人,出了你的口,入了她的耳,仿若就抹去了那些污迹,富坐荣华。
明明家境因她败落,明明可以闲时绣些小玩意补贴家用抚养女儿,偏生半点劳苦也不想受得,日日唤了女儿在身边教些情情爱爱缠缠绵绵,只叫家中唯一的一个小丫头叫金锁的起早贪黑做活,侍奉着供应着母女两人的一度花销享受。
偏偏这夏小姐,或者被唤作夏夫人的那个私生的女儿紫薇,也不知是个脑袋不清楚的,还是满脑袋的情情爱爱不知世事,一边理所当然的唤着金锁端茶送水洗衣擦地,一边歪缠着忙里忙外的小丫头说些可怜可笑可叹之语。
她说。
“好金锁,我们一起长大,我总是当你姐妹的。”
“好金锁,好姐妹,我有的,总不会委屈了你的。”
金锁羞涩低头福身:“奴婢知道小姐慈善。”
她笑,她也笑。
她总以为一两句貌似推心置腹的话,就合该着让人爬着跪着感谢她,卖命与她,去舔她的脚趾。
金锁垂了眼睛,拿了扫把,转身还要打扫院落,劈柴烧火,煮米烧饭。
她便满意的回了房间,弹着从夏夫人那里学来的思郎君念郎君或春闺寂寞之类的曲子。
夏夫人病了。
紫薇便每日垂泪。
金锁除了夏宅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又另外接了外面比之往日几倍的活计,赚了银子请大夫买汤药,还要忙着安抚她家小姐敏感脆弱的小心情。
夏夫人却越发病重起来,渐渐地开始缠绵病榻。
金锁忙的疲惫不堪,人亦憔悴起来,不想紫薇看起来竟是比金锁还要憔悴了几分。
这一日,夏夫人似乎终于熬不住了,唤了紫薇进房里关起了门来说悄悄话,金锁先前不知,端了紫薇嘱咐她做的鸡鸭鱼肉,就听到屋子里断断续续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金锁也要瞒着……”
金锁脸色一白,呆立住。
“你亲生父亲……当今圣上……”
“……信物……扇子……爱了一辈子……恨了、恨了一……怨了……”
金锁在外面站立良久,默默地反身回到厨房,将饭菜放回锅里面温着,找一个木盆倒扣着坐着,呆呆的看着门外一角。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金锁被前来寻人的紫薇唤醒,原来是夏夫人自己觉得不好了,将两人唤到一处交代些后事,先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情爱之语,而后又落了一颗惊雷,要金锁护着她家小姐上京寻父,然后便是一路上对金锁瞒也瞒不住的事情,例如当今圣上,例如那把扇子,那幅画。
母女两人当一切如常,金锁便也当什么也没听到。
晚间的饭食应了母女两人的要求,很是丰盛,金锁是下人,是丫头,上不得主子的桌。
紫薇本睡得意外的安稳香甜,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仿若黑暗中有一双眼睛,让她躲不得,逃不掉,猛然惊醒。
就见昏暗的床前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惊了一跳,才模糊看清来人。
紫薇有些害怕:“金锁,你来这做什么?”
说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全身无力,一点劲儿也用不得,她脸色一白。
床前的人影不动弹,只一味的看着她,黑暗中有些发光的眼睛直直的钉在他的脸上。
紫薇越发害怕起来:“金锁……”
那人影才移开视线,似乎觉得失望而乏味,起身离开了。
紫薇松了口气,不想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瞳孔一缩,眼泪珠串似的往下落:“那是,那是……”
金锁叹了口气,又转身回来,拿了一方帕子,细细的给她拭着泪,口中柔柔的说着话:“奴婢知道的,小姐不屑奴婢为您拭泪的手,您心心念念的,总是柔情的公子,不过现今也只有奴婢呢,只能委屈了小姐。”
紫薇张张嘴巴,惊愕着,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家的小丫鬟。
“小姐觉得不认得奴婢了吗?是了,小姐身份高贵,怎么可能将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呢。”
紫薇摇着头,眼露惊恐:“不,你不是金锁!你到底是什么!?你好可怕!怎么可以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金锁叹了口气,道:“小姐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什,什么……”紫薇的表情有点可怜,“金锁,我好难受,你扶我起来坐坐,给我倒杯茶来,不对!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呢?金锁,金锁……”
“小姐总是比我聪明的。”金锁淡淡道。
“你,你在说什么?”紫薇的脸上是她一贯引人怜惜的娇柔,“我不明白的。”
“小姐那么聪明,奴婢已经做下了这等事情,又怎么可能自掘坟墓?”金锁自嘲般笑笑。
紫薇嘴唇哆嗦了下,气的,指尖狠狠地掐进被子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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