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下一个星期,来上课的学生越发的少了。最后只剩下了4个——如果杰西没记错的话,安德森教授曾经跟他说过,一门课最少也得4个人注册,才能继续开下去。莉莉和克里斯不出意外地退了课,转去选了更阳光一些的插画课。
而陈彤像往常一样,认认真真地画,也不怎么跟同学们说话。如果说有点什么例外,那就是她今天来的稍微晚了一点。
杰西站在解剖室的门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竟然在偷偷地观察一个女孩。他这是到底想做什么?是因为上次的误会而过意不去吗?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5点半了。他拉开门走了进去,跟安德森教授耳语了几句。
“哦。明白了。”安德森教授点点头。
“真是对不住,同学们,”杰西便说,“今天我需要使用解剖室——也就是你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
安德森教授便说:“好啦,那么今天就可以提前下课了。”
“因为我们和医学院的友好合作关系,所以如果你们有兴趣观摩病理解剖过程……”她笑着看了杰西一眼,“布洛克教授是不会介意的。”
大家当作笑话,一笑置之,陆陆续续地走出了解剖室。杰西便看了一眼还在收拾东西的陈彤。这个姑娘平时都是风风火火,收拾东西落在最后,好像不是她的风格。
果然,她把东西收拾好以后,就转过头:“真的可以观摩吗?”
杰西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他点了点头:“只许看,不许摸,呕吐和晕倒等情况请自行处理,一旦发生,就没有下次了。不过……我想其实我不用说这些。”
最后出门的安德森教授冲杰西眨了眨眼,“好好欣赏,彤,欣赏布洛克医生的手术可以算是欣赏一种艺术表演。”
杰西右手抚胸,对着安德森教授的方向行了个很绅士的礼,又转过身,对着唯一的观众,也就是彤做了同样的动作。彤忍不住笑了。
于是大家都动作起来,杰西指挥陈彤帮忙将学生们的座椅搬回墙边,将模特珍太太放回她的房间——冷柜抽屉。然后又让她打开冷柜,拉出另外一个抽屉,将一位老年人的躯体搬到解剖台上。
整个过程,杰西非常君子——只动口不动手,陈彤暗暗好笑,当年他在急诊室里,也是这样将护士们支使得团团转吧?
接下来,就是“只许看不许摸”的部分了。陈彤乖乖地退到剩下的唯一一把椅子前,坐下了。
杰西戴上了塑胶手套,打开录音机,开始记录病理解剖过程。他的声音醇厚,让陈彤觉得安静平和。他的手指很长,拿解剖刀的姿势优雅。陈彤看着他的手指翻飞,一层层地分离苍白的皮肤,稀薄的脂肪和暗淡的组织。她几乎可以想象在外科手术室里,他是如何沉稳地解决问题,将病变的组织剔除,或者用镊子夹着针线,修补破裂的脏器,和死神争分夺秒。
陈彤看得起劲,有时视野受限,便站了起来。
杰西有些好笑:“不用顾及风度,看不清楚可以站到椅子上。”
“真的?”陈彤吃惊地问。
“当然,医学院上课的时候,前排的座位很抢手,来晚了的只好站在椅子上了。”
于是陈彤便不再客气。
杰西的动作干净利索。但渐渐地,他的速度变慢了。有时,做完一件事,他便停下来,双手撑在解剖台上。陈彤看到,有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了地上,在温度低得要套上厚外套的停尸房。陈彤猛然明白了:他累了,他在休息!短短两个多小时的解剖过程,被若干次5分钟的休息打断。一开始,他竭力隐忍。忍无可忍,便释然了。
“彤,可以帮我搬一把椅子过来吗?我的关节好像锈死了。”他还开了个玩笑。
陈彤一句话也没说,便将椅子搬来,放在他身后。杰西双手撑着扶手,姿势僵硬地慢慢坐了下去。陈彤不由咬住了下嘴唇。她想起莉莉的话。“听说……连手术台也上不了了……”
原来在她记忆里那位年轻英俊、行动敏捷、冷静优雅的医生,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将那样有活力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
杰西坐下以后,倒也没闲着,对着录音机又描述了一些内容。
因为两人之间隔着解剖台和尸体,陈彤看不到杰西,只听到他的声音。那醇厚的声音和六年前没有半分差别。陈彤低下头,又觉得他其实还在,就在那里,和六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站站坐坐地,总算做完了病理解剖,杰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已经9点多了。
将缝合好的尸体放回冷柜,陈彤说了句谢谢,便收拾东西离开。
杰西回到办公室,又填写了一些文件,将病理解剖的录音做了备份。他整理好东西,决定下班回家。从停车场开了车出来,鬼使神差地,杰西选了另一条路,从教学楼的后面绕回家。
他在拐角处昏黄的街灯下看到了她。陈彤坐在公交车站前的长椅上,盘着腿,画夹和工具盒放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个小速写本在上面写写画画。身后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前方,头发用发夹夹在脑后,细散的碎发在昏暗的灯光里随风飘动。他突然觉得心里一晃,像有一根线被风拨动了。
杰西将车停到她面前。
“彤?”
她起先没有抬眼,等杰西叫出了声,才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
“啊,嗨,布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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