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木扯着领口松气儿,想他费了许多唾沫才稍稍宽动了宁王的心,丰王一来,三言两语就逼得宁王做了决断,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一瞬感叹,但想到尚心,心思即刻又集中起来。
尚心躺在拔步床上已经人事不省,梓歌坐在床边哭得泪眼婆娑,一旁的方嬷嬷站如松柏,只在若木撞进屋来时侧过了头。
若木只道:“在下若木,是丰王府上的郎中。本人治病有个习惯,屋里不能有其他人在,还请几位暂时出去,容本人赶紧医治宁王妃。”
梓歌的眼睛哭成了桃子,窸窸窣窣地吸着鼻子,闻言便起身要走。方嬷嬷却不是好哄骗的,上下打量着若木,目光中露出满满的疑惑,“您既然是郎中,怎么连个药箱都不带?”
若木到此刻才终于搞明白从方才就一直察觉的不对劲是出于什么,原是他走得匆忙,竟忘记了带药箱。这样的疏漏对一个郎中来说着实不应该,可若木确实是忘了,因为他知道尚心十有八/九是因为没及时服下凝魂散所致的毒发,而他自己已经将所有的凝魂散都给了她,他来,不过是将没及时服下的给她补上。解药在她这里,他当然就两手空空的来了。
“那些带着药箱来的可救了你家王妃的性命?”若木开始推诿,“可见能不能救人不在乎带不带东西。我只需银针数枚便可,就地取材,不需携带。行了,你们快些出去吧,再耽搁下去,华佗在世也没戏了。”
方嬷嬷还是不肯让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体统,她是来教规矩的,怎能眼睁睁让了规矩。“别人都离开,老奴留在这里,若是施针,老奴还可以帮王妃宽衣。”
若木没料着这嬷嬷如此难缠,眼瞧着床上的人脸色灰败,想她的运道真是不济,命运的道路上总逢坎坷,还平添了这些跳出来装得凛然模样的人。焉知不知这些人耽误了她服药。他越想越气,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就不信了,难不成救人会跟登天一样难?
若木脸孔一板,上前抓住方嬷嬷的胳膊,半拖半拽将她往门口带。女任的力气终究不如男人,何况男女授受不亲,方嬷嬷也不好和一个年轻男子拉扯,一来二去就被送出了屋外。梓歌见状,忙摆手表示不用若木帮忙,自己提着裙摆跟出去了。若木见人都走了,松了一口大气,上前去瞧尚心的状况,果然是毒发。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凝魂散被她收在了哪里呢?
方嬷嬷被送出屋外之后,心有不甘,还想再进去,却发现门栓被插上了。她想要宁王为她撑腰,奈何宁王正和丰王唇枪舌战,等闲之人根本插不上话。方嬷嬷有些焦急,一旁的梓歌虚扶了她的胳膊,柔声道:“礼法不外乎人情,况且是人命关天的事。宁王妃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还能出什么事呢。就算真出了事,妾身会讲实话,是那郎中仗势欺人,和嬷嬷是一点干系都没有的。”
方嬷嬷眉眼一瞥,目光不由在梓歌的脸上打量起来,徐徐的,脸色也变得和缓起来。
而屋里,若木几乎要掘地三尺了,可仍旧寻不到尚心藏起来的凝魂散。什么床头抽屉、针线箩筐、桌椅家具、房梁地砖,所有他想得到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过了,竟然一点痕迹都寻不到。
他伸手抚了抚尚心的脉象,几乎已经摸不到了。
冷汗涔涔滴落,他看着她将死的面容,不由愤起锤着床板,“我的姑奶奶,你究竟是将药藏在哪里了?你不放在身边时时备着,可料着就步入如今的境地了。这可怎好啊。”
若木急得如热锅蚂蚁,真是恨不能将她摇醒,亲口问一问她。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却不经意间发现她的脖间挂着一条红绳,几乎瞬间佩服起她的智慧,可谁曾想拽出红线一瞧,竟然只是块玉佩。
还是那块丰王的玉佩。
若木觉得有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敲打,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抓不住。被体温熨烫得温热的玉佩沉甸甸落在掌心里,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俯身在她耳边唤道:“宁王妃?宁王妃?不要再睡了,快醒过来,丰王知道你晕过去急得厉害,现在他就在外面,你不想再见见他么?快醒过来,快。”
一遍遍的呼唤就好像是道士嘴里的咒语,牵着她的魂,扯着她的魄,她飘飘荡荡的神智在混沌中逐渐清晰,慢慢汇拢,可即便如此,她仍旧睁不开沉重的眼皮。仿佛被糨子粘住了,被针线缝住了,被一块油光水滑的黑布压住了。她多想有人来帮她一把,给她灌点力气。
这时,一道温润慵懒的声音徐徐响起,“尚心,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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