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营已经到了午夜时分,徐佑和清明、何濡、鲁伯之、王士弼踏着银色的月辉回到明玉山,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隐藏在若隐若现的群峰之中,满山的松韵和竹涛声如同宋神妃妙手弹奏的惊鸿曲,为归人的脚步奏响着轻快的节奏。
詹文君和冬至还在山腰的密室里候着,初春的寒气扑面而来,角落里点燃的炉火闪烁着明媚的光,让炉火边的伊人更平添了几分属于家的烟火气。
徐佑已入四品,几乎感受不到季节变换带来的寒冷和酷热,但还是下意识的搓了搓手,站在炉火边招呼众人随意落座,然后转头看向冬至,问道:“有消息传回来吗?据萧药儿说金陵城里发生了叛乱,到底实情如何?”
“小郎回来之前,我刚收到金陵传回来的讯息,经过这段时日的追加和整理,基本弄清楚大概的情况。月前,金陵突发叛乱,主要参与者有皇后王氏的弟弟、开国县子王篙,皇后的侄子、奉车都尉王平,内府黄门华源,长水校尉魏朴,谒者仆射何康,谢、曹、范、章等七个中等士族,还有商人费成昌,僧人竺法深以及中军里十几个幢主和两千军卒。是夜,皇帝宿在太极殿,被心腹黄门华源和两名宫女联手用绳带勒颈,差点窒息而亡,若非鱼道真出现及时,这次叛乱几乎就要成功。随后,王篙和王平借外戚的身份,由谒者仆射何康假太妃旨意里应外合骗开了宫门,和魏朴带兵攻入台城。同时谢、曹、范、章等士族部曲也在城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阻碍中军救援。而商人费成昌则提供了将近千万钱,用来作为赏赐和激励军卒参与叛乱的资财。叛乱发生后,萧勋奇和沈穆之联手,仅用了一天一夜就完全平乱,除王氏子弟外,余者尽诛。安休明差点死于阉人和宫婢之手,可以想象会有多么的恼怒,竟用谋逆者的数千颗人头在朱雀大道堆砌起九层楼高的景观,以之震慑朝臣和子民,同时金陵实行历年来最为严酷的宵禁,违者可不经刑曹审议,立斩于街市。中军也由司隶府进驻,开始筛查和整顿,不少战功卓著的将领都被误杀……”
徐佑微微叹了口气,望着飘忽不定的炉火,思绪再次回到了数月前和朱智在江州刺史府里的那番对话。朱智答应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练兵和合纵连横,只是没想到采取的手段会如此的激烈和决绝,行刺于深宫,谋乱于军伍,连皇后的家族都成了棋子,加上谢、曹、范、章等七姓,让安休明惊惧难安,自以为稳固的金陵再次风声鹤唳,若论拖延的效果,那是再好不过了。
截止目前,朱智的出手还从没让徐佑失望过一次!
只可惜那数千条性命……
或许他们也知道必死,可求仁得仁,为家国正道而死,死而无憾。楚国立朝百年,国祚正隆,虽有安休明这样的逆子,可节义忠贞之士,何其多矣?日后攻下金陵,这些死难之人,当立碑立传,传芳名于万世!
鲁伯之奇道:“商人费成昌?是何许人?”王嵩等人谋逆不稀奇,可夹杂在众多外戚士族将军里的商人,听起来就觉得很不一般。
“费成昌,历城费氏这一代的嫡长子,随着家主费抟逐渐的淡出,家族中的生意全都交给他打理。从益州到金陵,费氏的手里握着丝绢布匹行业最赚钱的门路,而这条让很多人都眼红却又无可奈何的门路,却是南阳王安休铄给费氏的恩典,更是费氏为安休铄效力的根本和底气。”
后世学者唐长儒曾将古代商人分成三个层次,第一等是中央恩倖,第二等是地方王侯将帅的恩倖,第三等是小商小贩,游食无赖之徒。
郭勉是第二等,费成昌也是第二等!
安休铄不仅仅是南阳王,还是尚书令庾朓的乘龙快婿,也是庾氏曾经力推要和太子争夺帝位的后备储君的人选,若论在安子道和京城贵戚们心里的地位,可是远胜江夏王安休若。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费成昌比郭勉更加的强大!
当然了,这只是某种意义而言,郭勉行商只是掩盖身份,真正的实力是暗地里发展壮大的泉井和船阁。
这点却是费成昌远远不可比拟的!
王士弼沉吟道:“此事十分蹊跷!这些人看似毫无关联,却牵扯到内府、外戚、士族、中军和市井,几乎将金陵各个层级全都网罗其中。密谋大事,意图作乱,竟能瞒过司隶府的耳目,岂是普通人的手段?再者,凡明眼人都知道,安休明已经基本稳住了金陵的局势,除非自外而内以强大的兵力彻底击败之,单单从内部搞风搞雨毫无可能成功,顶多给安休明造成点麻烦。我看背后谋划之人智计通天,怎么会愚蠢的选择这个时候犯上作乱?”
徐佑笑道:“你们初来乍到,对有些事情不太熟悉。其翼,你来说一下。”
何濡虽然桀骜,但对真正有本事的人向来不会有排挤之心。鲁伯之还好说,这个王士弼却非凡夫俗子,徐佑对他将来有大用,何濡心知肚明,态度算不上和善,但也不至于刻薄,道:“此乃小诸葛朱智的大计,目的就是为了打乱安休明的步伐,让他深陷金陵,无暇他顾,好给远在荆州的江夏王整军备战创造机会,也给咱们在扬州屯田练兵留出充裕的时间。”
王士弼一点就透,恍然道:“原来如此!此招绝妙,尤其拉了王篙和王平下水,安休明若要追究,皇后的后位不稳,这是国本,一旦摇动,金陵再难平静……”
“已经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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